王冕:“…”
三人來到正廳,坐在餐桌邊上等了會,又聊了些。
很快,侍女上菜,元焖魚翅、銀耳鴿蛋、清炖雞孚、蟹粉豆腐、翡翠蹄筋、雞湯煮幹絲、水日肴蹄、肉釀生麸。
裴澈見上的菜幾乎都是揚州菜還有一些金陵菜,才知道海殷留他吃飯是假,隻是怕他年幼就離開家鄉,又吃不慣汴京的菜,所以才弄了這麼一出,廚子應該也是早就請好的,隻是今日恰巧他來了。
裴澈是揚州人,王冕是青州人,所以桌上有不少揚州菜和青州菜,不過三人都是江南人,口味也大差不差。
出乎意料的是,三人都沒有“食不言寝不語”的習慣,飯桌上聊的也很是愉快。從一開始聊的聖人之道不知道怎麼得就聊到了畫上面。
“說起畫技,小師弟的畫技也是極為不錯的,隻不過與我見過的畫法頗為不同。”王冕看着裴澈,輕輕地說出口。
話音剛落,海殷和裴澈都一臉狐疑地看向王冕,一臉好奇。
他這麼弟子什麼時候知道裴澈在畫上面也擅長的,他都不知道,這兩人什麼時候這麼熟了?海殷剛想問,就聽到裴澈清越的聲音:“師兄怎得知曉我還擅畫技,我記得未曾對師兄說過。”
“嗯?懷瑾,快快說來。”見裴澈未曾說過,海殷更好奇了,趕緊盤問道。
王冕漫不經心道:“先生可還記得,前幾年,你從揚州收到一封信,一盤繪于紙上的棋局,還有一本棋譜。”
提起這事,海殷怎麼可能不記得,他記得當時自己收到這封信時,恨不得快馬去揚州把裴晁那小老兒痛罵一頓。明知自己在棋之一道上不精通,不就早年與他打賭對弈三局,結果三局全輸,偏偏裴晁又極愛提這事。
那日他一看到那棋譜,就給他氣得直接扔桌上了,他實在氣不過,便讓王冕幫他破了那封信裡的局。
不過這和裴澈會畫畫有什麼關系!
見裴澈還沒反應過來,王冕又添了一句,“我無意路過,結果發現棋譜中夾着一張小畫,便拿起看了下。”
裴澈眼角抽了抽,心裡有些發虛,表情從不自然,變成了極為不自然,他好像知道是什麼了。
“小師弟,可想起來了。”王冕輕笑着說道,帶着點揶揄。
其實那幅小畫說來也巧,那時候他剛穿過去沒多久,覺得這裡的生活很是無趣,便日日去一家說書的茶館,有次被裴晁逮到了,便将他勒令在書房看書寫字。
他又覺得實在無聊,便在一張紙上畫起了裴晁,他雖然不是專業畫家,可到底高中的時候學了一年半的素描,也算半個美術生,底子是有的,隻是後來家裡為了讓他接班,就沒讓他繼續讀。
說是畫裴晁,其實更像是以前坐在課堂上聽課,聽的煩悶了。突然發現課本上的小人,便在上面來上幾筆。裴澈也是如此,他畫完裴晁時,又覺得有些無趣,于是便又在裴晁的發髻上添了幾支珠光寶玉的钗子。
這還不夠,他又自娛自樂得在旁邊寫上了一行小字:晁,美也。
最後,他甚至還給那副小畫落了款。
當時覺得裴晁和自己沒什麼關系,便随便寫了這句話,過了會又覺得有些冒犯。剛想毀去,裴晁便進來了,他隻得匆忙找了本書夾了起來,便被裴晁提手命名地逮去背書了。
之後,裴澈也不是沒找過,隻不過想起來的時候,書早就不知道被扔哪裡去了。
裴澈從來沒想過,有朝一日,這幅畫還能落到别人手中,還是讓王懷瑾見着了,心裡越發得心虛:“那不過是,修晏幼時頑劣之作,談不上好技藝,師兄一手畫藝才是妙手丹青、落墨為蠅啊!”
王冕輕輕吹下眼睑,不知道在想什麼,在擡起頭時,眼裡閃過不易察覺的笑意:“小師弟,都沒見我的畫,就如此笃定?”
裴澈一愣,要不要這樣啊,咱們就不能揭過這茬嗎,王懷瑾你又在搞什麼,誇你一句,你還要問為什麼。
“自然是師兄周身氣質驚人,文采斐然,一看便知,師兄的畫藝定是極好!”裴澈說得極快,生怕王冕再問出什麼驚人的話。
王冕一手支着下巴,燭光下的眼睛裡流轉着淡淡地笑意,“小師弟當真偏心我。”
呼!王冕總算沒有再說什麼。
“懷瑾,你還沒說,修晏的畫法與常人如何不同?”海殷好奇道,能讓他這個大弟子都說不俗,他倒真的有些好奇,王懷瑾此人雖說他的弟子,但自己其實也沒教過他多少,兩人的師徒緣分還是一場意外而來,他的畫技可以說是出身與琅琊王氏,白描、工筆、沒骨、潑墨可都是一絕。
裴澈搖搖頭,他對于現代素描的知識也僅僅是了解皮毛而已,那張小畫也不過是用毛筆簡單勾勒了下裴晁臉部的體塊還有暗部的整體度。他當初也隻是按圖索骥、照葫蘆畫瓢,讓他說出個大概還真不行,更何況以現代的知識體系,海殷他們不一定能夠理解。
裴澈:“先生,當時修晏也隻是覺得該那麼畫,于是便那麼畫了,實在沒有什麼技巧,若是有,大概也隻是孩童七八歲的靈光一閃罷了。”
海殷點點頭,心裡了然。确實,有時候孩子的想法會和他們這些長輩的想法截然不同,不過他心裡還是想着有朝一日能看上一看,畢竟七八歲的孩子随手一副好畫并不多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