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殿試要考時務策論的,但看到的時候還是驚呼了下。
“制曰:創業以武,守成以文,昔人有是說也。然兵農一緻,文武同方,其用果有異乎?文武之分始于何時?兵民之判起于何代!嘗質諸古矣……”
上來就說開創事業需要依靠武力,而守護國家則需要依靠文治,又說軍事與農業相輔相成。文武之道有何不同?大宋便是以武立國,還好這一月裡王冕已經給他餓補過不少知識。
裴澈從容鎮定,不疾不徐地開始答題。
“臣聞帝王之禦天下也,有出治之全德,有保治之全功。”文武并用,出治之德也……如日月之天,凡所以照臨者,胥天之德也。
寫到後面裴澈自然不忘寫些皇帝功比千秋,聖人之德諸如的話術。然後還特地假裝用了兩句和題目有關的道家話,别無他意,隻是為了讓皇上想起那日在辟雍宮的裴澈而已。
落日熔金,暮雲合璧之時裴澈擱筆放下,展卷而望,仔細校對後,将其謄抄了上去。
落日與山齊之時,一聲高喊:“落筆!”
所有考生全部停筆,然後又如來時依次為序離開皇宮。
考生走後,由内臣統一收卷,交予編排官,去掉姓名、籍貫等考生信息,用序号代替字号。之後交予封彌官,繕錄校勘,再有初考官定訖,再被覆考官再定,如此下來由詳定官決定最後的名次。
四月初十,所有高中的會試進士再次踏入皇宮,踏入崇政殿。
和上次不同,這一次崇政殿站滿了大小官員,有些官員品級不夠,便隻能站在大殿外。文左武右,按照品級依次而站。
“文德三十一年春,一百八十名會試進士入崇政殿面聖!”
傳胪官喊道,和那日一樣,又是幾道聲音往後傳着。
裴澈進去的時候是第三個,王懷瑾與他說過,進去的順序代表着殿試試卷的排名,看來他被放在了第三名上。如果不出意外,他的名次就不會變動,不過最終名次确實由皇帝決定的,詳定官會将卷子教于趙恭,皇帝有“擢卷”之權,若皇帝覺得沒有不妥之處,名次就不會變。
這也就意味着如果趙恭看到個更好的,可能就會把他的卷子踢了出去。
十名進士到齊,然後禮部尚書張若極将這十人的卷子放到趙恭的面前。
趙恭先是拿起卷子随意地掃了眼,又看了眼大殿外面站着的衆學子,笑道:“朕放眼望去,似乎這次的人是不是多了?”
話一出,禮部尚書張若極立馬恭敬地答道:“陛下慧眼如炬,此次殿試人員确實比上次要多上不少,比上次足足多了二十一人。”
趙恭:“好!看來我大宋又多了二十一個有才有志之人,實乃我大宋之福!”
“陛下所言極是!”
兩邊的大臣們也一道附和着趙恭。
裴澈因為是第三名,所以被安排站在了第一排,這一次他終于看清了趙恭的樣子,五十歲的年齡,細長銳利的眼睛,斜飛的眉毛,一身明黃色長袍繡着五爪金龍,氣宇軒昂得坐在龍椅上。
趙恭又說了幾句話後,才開始翻閱案上的考卷。殿試的主考官是皇上,其他的詳卷官都隻能勉強算一個次考官,最終排名由皇帝決定。
趙恭先是拿起了前三張卷子,随意地掃了眼,點了點頭似乎覺得沒錯,正準備放下之時,一頓。
旁邊的周如海順着趙恭的目光看了過去,然後不動聲色地看了眼站在殿下的謝凜。
趙恭将三份卷子攤開,然後撚了撚手。站在他身旁的周如海看見了趙恭的動作,便知道趙恭要“擢卷”。
果然,片刻後,趙恭拿起了朱筆,對着一張卷子寫了下去。
周如海心裡一驚,立即擡頭,随後又想到什麼,裝作無事發生的樣子。
接着便是周如海将卷子遞給一邊的讀卷官,由讀卷官宣布名次。
“文德三十一年,新科狀元,裴澈裴修晏!”
裴澈正着趙恭有沒有“擢卷”,就聽到了自己的名字,一時有些怔愣,但快反應過來,然後上前行禮作揖。
裴澈還在想着自己怎麼就被趙恭改到第一名了,就聽到讀卷官高聲喊道:“新科榜眼,謝凜謝栯之。”
然後裴澈便見到了數月之前賀子瑜所說的謝凜,哪怕一身灰藍的進士儒服也擋不住這人的氣質,他突然想到了王冕,上一個讓他這樣感覺的還是第一次見王冕的時候,不過謝凜給他的感覺又不同于王冕,不過裴澈一時也形容不出到底哪裡不同。
謝凜聽到後,也和他一樣,上前一步,然後行禮作揖。
裴澈望向謝凜的身影,然後又擡頭看了眼趙恭,心中恍然明白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