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趙瑄私藏龍袍這事,其實也不能全怪趙瑄。畢竟大家都知道趙瑄是前朝太子遺腹子,就連趙瑄自己都知道這事。
可偏偏趙恭又對他的事向來态度暧昧,又一向偏心于他。再者趙恭又隻有兩個兒子,兩個兒子又都不堪大用,在趙恭自己兒子和趙瑄當中,趙恭甚至有時會偏幫趙瑄。
所以在趙瑄看來自己這個前朝太子的遺腹子血脈上無疑是純正的。在受寵程度上更是不亞于皇子,在政治天賦上來說更是強于兩位皇子,趙瑄自然是理所當然的覺得自己的皇伯父不無可能會将皇位傳于他。
不過龍袍這件事,朝堂中卻還沒有人知道,隻有右相李觀南及幾個黨羽清楚,畢竟這事不小。
夜裡,殿外一片漆黑,隻有幾個掌燈的太監站在門口,門口泛着點點光。所有人都被趙恭從殿内請了出去,包括記錄天子起居的起居郎謝凜。
大殿裡一片寂靜壓抑,趙恭沉默地望向李觀南,許久才言:“朕知道了。”
李觀南一下瞪大了眼,顫抖着嘴:“陛下,這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
趙恭眼神倏地一轉,“朕自然知道不是人人都如裴晁那般,朕有分寸。”
相比于殿内的沉寂,殿外卻是一片祥和,裴澈和謝凜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
“修晏覺得李大人深夜前來所為何事?”站在裴澈一邊的謝凜問道。
裴澈望着已經關了有一會的大門,搖首:“栯之也不知?”
謝凜愣住然後朗朗一笑,搖了下頭。
一般情況而言皇帝就算論事也不會特意避開起居郎,連謝凜這個時刻跟在皇帝身邊起居郎都不知,隻怕是什麼要事。
過了會兒另一位起居郎來換了謝凜的班,謝凜便離開了。本來他今日也可早早下鑰的,隻是王芝今日有事,不得空便讓他頂上,下次再替自己當值。他又與這位劉大人沒什麼交集,倒是有些相對無言,他就隻好發呆似的看着殿門。
終于,大門被打開,一個兩鬓斑白身體瘦削的老人的從裡面走了出來。也許是海殷已經不問朝事許久,就連朝會也隻有每月的大朝會可能偶爾來一次,閑得輕松。李觀南今年已經六十又六,隻比海殷大了三歲,但看上去卻一副老态龍鐘之樣。
“李大人慢走。”周如海站在一邊低頭輕輕道。
李觀南轉頭不語望向周如海沒作聲,然後一頓。
他剛剛是不是被李觀南看了一眼,對方眼裡帶着些奇怪的意味,不明不白。不過很快,對方就當着裴澈的面走了,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李觀南走後,大殿中又恢複了以往的安靜,趙恭依舊在殿中處理公務,裴澈也照舊坐在那兒處理中書省遞過來的制诏。
突然,裴澈頓了下,思慮再三後終于起身,跨步向前走去,微微躬身對趙恭道:“陛下,臣有事想禀。”
“說。”趙恭仍頭繼續手上的事。
裴澈:“陛下請看。”說完,裴澈就将手裡的文書雙手遞給趙恭。
趙恭拿過文書直接道:“你是覺得朕對和慶王的處理太過輕松?”
裴澈心中一驚,心髒霎時驟停,難道趙瑄買賣朝中官職還賣的六品官職,這還不夠嗎?就連狀元及第也才被賜予六品官,他有些不平,為自己也為他人,但皇權之上他不能如此。
“齊人歸女樂,季桓子受之,三日不朝。天下有道,則禮樂征伐自天子出;天下無道,則禮樂征伐自諸侯出。自諸侯出,蓋十世希不失矣;自大夫出,五世希不失矣。”裴澈手指有些微微發抖,心中萬般思緒飄過腦海。
趙恭沒有回答他的話,而是用手指了下自己,道:“你覺得朕如何?”
裴澈不解趙恭怎麼突然問這個問題,不過似乎并沒有打算怪罪他的樣子。裴澈隻好拿出老方法,先吹上一遍,再揣摩趙恭的意圖。
“大宋時和歲豐,百姓豐衣足食,陛下是個好皇帝。”裴澈恭敬道。
趙恭搖頭:“朕指的是朕今日穿得衣服如何?”
這問題真是急轉直下。
趙恭一身明黃衣服,绛紗袍朱裹,黃羅裳,胸間用缂絲繡着五爪金龍。
裴澈瞟了眼,立馬低頭,老實回答:“黃色亮麗,陛下龍馬精神。”
“天下何人不喜這身衣服?”趙恭問。
這話裴澈自然不能回,趙恭突然扯到龍袍的事,要說沒别的意思他可不信,和慶王該不會是造反被逮了吧。
不過看趙恭的語氣似乎并沒有讓他回答的意思,興許是認為天下沒有人不想做皇帝穿那身衣服,覺得沒回答的必要。
裴澈沉默不語,果然趙恭接着說:“朕的兒子們想要,就連朕的侄子也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