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澈心裡一頓,瞬時恍然,趙瑄私藏龍袍。
接着趙恭又道:“要不朕将他們都殺了吧,一個不留。”
話既至此,裴澈還不明白他就白活三十年了,趙恭真的想殺趙瑄嗎?當然是不想的,否則怎麼說出那句“将他們都殺了”。
兒子想要父親的皇位,趙恭覺得理所當然,畢竟當年他也是這麼過來的,但是對于趙瑄不一樣。
趙恭未必對自己這個侄子沒有感情,可趙瑄的身份太過尴尬,他是前朝太子趙賀的遺腹子,是正統的東宮血脈。趙瑄繼承皇位在某種程度上是在否定趙恭當年的奪嫡之路,半路的俯首稱臣還是良心發現。
其實趙恭不太可能将他的兩個兒子都殺了,所以趙恭也不會殺趙瑄,但話裡卻又有止不住的殺意。
他到底還是将趙瑄當作自己的侄子看的。
裴澈陡然千思萬緒如江水過境,恭敬道:“古者殷、周有國,治安皆千馀歲,用此道也,可行遠矣。”
笑話,起居郎還在一邊呢,若真是因為自己今晚的話趙恭就将兩個皇子全殺了,他都不敢想象到時候禦史台參他的本子會有多高,怕是摞成一座山,總之這事不能落他頭上。
“唰”地一下,趙恭将一份奏折扔到裴澈懷裡。裴澈拿起一看,半刻後徑直走向右邊的燭火台子,然後将那文書放下那蠟燭上,等那奏折被燒了個角後,裴澈直接将其一把扔進腳邊的火盆裡。
趙恭:“你燒它幹什麼?”
那份奏折是李觀南的,今夜李觀南怕也因此而來。李觀南在奏折中上報趙瑄在府中私藏龍袍,還仿造了個内務府的擺件,其狼子之心不死,妄以舊日東宮之位自居。
裴澈:“臣不曾見過奏折,不知陛下指的哪天的奏折又是關于何事?陛下若是需要,臣可以将前幾日的奏折挑出來,看看是否有陛下要的。”
趙恭溫和地看着裴澈,笑道:“你倒是和你師兄不同。”
“師兄才華過人,修晏如何能與師兄比。”裴澈回道。
趙恭擡了下眉,然後擺手道:“下去吧,真累了,今日就先處理到這。”
“是。”
“是。”裴澈答道。
轉身的時候,裴澈不小心掃到由那位姓劉的起居郎所撰寫的起注居。發現最下面那塊是空的,剛剛他和皇帝的對話沒有被記錄下來。
他猛然一震,心中開始忍不住地猜測今晚趙恭與李觀南到底說了什麼?
三日後,趙恭就在朝上宣布了和慶王一案的事,将其爵位褫奪,趕至城外莊園,沒有诏令不得入京。不過這些與裴澈都沒有太大幹系了,因為梁氏入京了。
早先時候,他便對譚元說過,等自己在汴京站穩了腳跟便将他們都接過來。距離那等地步還尚遠,可是他想着馬上要到中秋了,團圓之日他卻不在,心裡實在難安,于是便讓吳掌櫃安排着母親進京。
天色快黑時,一輛馬車才悄然駛到,梁氏半躬着腰掀開簾子,露出一雙欣喜的眼睛。
裴澈立馬上前扶住梁氏,讓其穩當下車。
梁氏寬慰地拍拍裴澈的手,然後道:“瞧,我兒的狀元府,真是不錯,比你祖父當初還要好些呢!”
“雖然沒有咱們府看上去闊綽——”杜若話還沒有說完,就被譚元用胳膊頂了一下,也反應了過來。
皇帝賜的東西,誰敢說不好,怕是第一個就得掉腦袋。
譚元:“大花,記得你先前腦子還是十分好使的,怎麼如今倒不如往日了?”
被喊“大花”的杜若一臉氣憤,白白的鵝蛋臉兒氣得有些發紅,一雙漆黑的眼珠瞪得發圓:“說過多少次,不許叫我大花,一點也不好聽!叫我杜若!”
譚元:“可是你的名字不就叫大花嗎?”
杜若以前的小名就叫大花,小些時候别人這麼喊她還會應兩聲,這兩年來卻越發不喜别人這麼喊她,覺得大花這個名字太多土陋,與她嬌麗的臉蛋甚是配不上。
可偏偏譚元每次見着她都要喊上這麼幾聲才作罷,總是想逗弄她一番,杜若越生氣他便越覺得有趣兒,總的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
“叫我杜若。”小姑娘撅着嘴悶聲道。
“小杜若好。”裴澈一聲輕笑,用手在杜若的腦袋上輕輕拍了拍,滿是安撫之意。
杜若擡頭望向裴澈,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公子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