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待到再擡起頭來的時候,她面上的神色卻已經恢複如常。
勾了勾唇角,不鹹不淡地笑了一下,孫姨娘神色平靜道:“莫要氣惱了,她有子傍身,如今便是同樣不得攝政王寵愛,也是比我要強的。”
頓了頓,想到養在謝老夫人身旁的謝芊,孫姨娘既是安慰自己,又是安慰墨梅。
“我現在手中什麼都沒有了,今後這樣的日子還多着呢!隻盼将來芊兒能許個好人家,風光大嫁,也為我好好出口惡氣。”
聽到孫姨娘這般苦中作樂,墨梅卻仍舊憤憤不平:“都是玉衡院那個嫁進來了,我們文翠院才淪落到姓應的都敢欺負嘲弄的地步……”
孫姨娘輕輕打斷了墨梅的話,望了一眼墨梅道:“說這起子話沒意思,家主遲早是要續娶正頭娘子的,不是玉衡院現在的這位,也會是旁的世家閨秀。”
墨梅聞言,卻覺得不是這樣的。
從前後院裡,有哪個女人這般不知廉恥,勾着主君獨寵她一個,不讓主君去其他人院子裡?
看了看神色平靜的孫姨娘,墨梅打抱不平道:“可換了旁人,不見得會有這般厲害的狐媚功夫,勾得近些年修身養性,清心寡欲的家主都下不了她的榻,從前家主雖已不常來後院,但卻雨露均沾,可從未這樣……”
聽她越說越不像話,孫姨娘的面色難看極了。
“砰”地将手中茶盞重放在桌案上,孫姨娘惱道:“看來是我平素待你們太寬容和善,慣的你愈發膽大包天,如今連家主太太的床帷之事都敢随便置喙!”
墨梅委屈地紅了眼眶:“姨娘……”
孫姨娘看了看房間,幸好這會子屋子裡隻有她與墨梅兩個人,不曾有旁人聽到墨梅這僭越的,該被拖出去打死的話。
心有餘悸地松了一口氣,孫姨娘罵道:“住口,給我滾出去!下次再教我聽到你這般随心所欲口無遮攔,仔細我将你打出去!”
墨梅紅着眼眶禮了禮,默默退了出去。
看到從房間中退出來的墨梅正在低頭拭淚,又想到方才在外面聽到的,房間中隐隐傳來的孫姨娘的責罵聲,侍立在廊下的女使走了過來。
她看着面上隐有淚痕的墨梅,安慰道:“墨梅姐姐莫要難過了,姨娘平素待姐姐那般親厚,想來今日也是一時氣惱急了,所以才數落姐姐幾句,姐姐可别置氣。”
墨梅看了一眼過來安慰自己的女使,點了下頭。
收起淚來,墨梅道:“我曉得的,我不怨姨娘,當初我爹娘重病,是姨娘前前後後花了大把銀子幫我爹娘請大夫,我若因為這點子小事,就怨恨姨娘,老天爺都該劈了我。”
頓了頓,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墨梅的面色變得甚是陰沉難看。
“我隻恨那個讓姨娘難過受冷遇的賤人,恨不得舍了一身剮弄死她……”
有些聽不清墨梅漸漸壓低,自言自語似的低聲喃喃,又見她面上難看的神色,女使以為她是在罵今日明裡暗裡譏嘲他們文翠院的應姨娘,并沒怎麼将她這句話放在心上。
女使提起應姨娘,對那位小家子氣的主子也是有些鄙夷:“二公子畏畏縮縮,整日裡比沒出閣的姑娘還扭捏羞怯,是個不成器的,咱們姨娘多年掌家,便是隻有一個五姑娘,在家主心裡肯定也比珠翠院那個有分量多了,咱們跟那起子人一般計較才是跌份。”
墨梅不再言語,隻是望向玉衡院所在的東面方向,恨得暗暗咬緊了牙。
幾日後,傍晚時分,文翠院的女使奉命給太太送了祛火的藥膳,說是春夏之交,人容易肝火旺盛,所以送了這藥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