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奇瑛感慨他的好運:“一年到頭也碰不到幾次,你出去就正好碰上了。”
“那正好打牙祭,”蕭逐梅避開看她的眼睛,向後走去,“我去幫忙熱酒釀圓子。”
“等等等等,這一共花費多少錢?我一并給你。”
“不用了。就當謝小娘子在我之前生病時照顧我的些許謝禮。”蕭逐梅腳步并不停留。
程奇瑛連忙追上去:“那怎麼行?我可不是那種貪便宜的東家。況且你出去前都答應我了的。”
蕭逐梅腳步倏地停下,程奇瑛一時沒有防備,緊趕慢趕,撞上他的背。
“嘶!”
蕭逐梅連忙轉身,見程奇瑛皺起眉頭揉着額頭,頗有些手足無措:“可還疼?”
程奇瑛将手放下翻了個白眼:“沒事。”
她把銀子塞進蕭逐梅的手心:“都是你,走什麼走,這銀子多退少補,休想騙我。”
二人隔得很近。
蕭逐梅連連後退,卻沒躲過她的動作,見她仰起粉白面龐,輕輕橫了他一眼:“你今日莫不是吃錯藥了?”
他感覺自己臉上燙得厲害,讷讷不言。程奇瑛卻不管這莫名其妙的呆子,哼着不成調的歌去廚房熱酒釀圓子去了。
程奇瑛走到廚房門口,這時突然靈光一閃。她不是個愚鈍不谙世事的傻子,回頭見蕭逐梅還站在原地,心中霎時明白。
是了,她沒猜錯。她有種敏銳的直覺。
哈,這般模樣。還有這幾日,一會兒冷冷淡淡,一會兒又巴巴地湊上來。
難不成還記着幾日前那輕輕擦過的吻?在她看來,那根本不算“吻”。
她出聲喊道:“呆子,過來。”
蕭逐梅目光遊移,三步做兩步走來。
見他耳根微微發紅,程奇瑛心裡癢癢,揣着明白裝糊塗,将殘留着餘溫的酒釀圓子交給他:“你剛剛說要去熱的,記得每人一碗,阿羊和三娘四郎都隻要半碗。”
“哦。”
蕭逐梅拎回來的牛肉,最後被程奇瑛用來做蘿蔔炖牛腩。蕭逐梅盯着咕嘟咕嘟的甜酒發呆,程奇瑛在竈上清洗牛腩。
牛腩切成塊,放料酒和蔥段,焯水後放進炖鍋裡。炖鍋裡加白胡椒、八角和姜片,炖上兩個時辰。白蘿蔔滾刀切塊,等牛腩炖大概半個時辰後再放進去。
炖好的牛腩,帶有牛肉特有的脂肪香味。有客人坐得靠裡,嗅到這股香味,被勾得饑腸辘辘,但得知是店家自己留着的晚飯,隻好作罷。
此時此刻,程奇瑛蓋上蓋子,靜靜等待美味出鍋。蕭逐梅恍然回神,連忙端走熱好的酒釀圓子。見程奇瑛忙完後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看,于是道:“怎……怎麼了?”
程奇瑛道:“我發覺你這兩日有些格外不同。”
“什麼不同?”蕭逐梅飛速看了她一眼,又盯着煮鍋裡上下浮沉的圓子。
“你有些不正常。”
“什麼?”
程奇瑛笑着說:“瞧你這樣兒,跟少男懷春似的。”
蕭逐梅微微瞪大眼睛,從椅子上站起來,矢口否認:“沒有!”
“啧啧,耳朵都紅了。不知想着誰家的小娘子呢。”
蕭逐梅深吸一口氣,轉過身,走向櫥櫃去找碗和勺子,幾番翻找,試圖轉移話題:“小孩的碗我找不着,不知阿知柳七她們洗了之後放去哪兒了。”
程奇瑛是個敢想敢做的人,對她而言,試探一番又不過少塊肉。于是她漸漸逼近:“不要緊嘛,和我說,我給你參謀參謀。”
“休要胡說!”蕭逐梅似乎是實在受不了程奇瑛的胡言亂語,轉身低聲道,身子卻緊貼着櫥櫃,退無可退。
程奇瑛卻不肯輕易放棄,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睛,:“唉,蕭郎君,今日離的近了才發現,你這雙眼睛生得實在是好。”
蕭逐梅低眉不言,見她淡粉色的唇翕動着,話語跳躍,語氣卻俨然是一副知心好姐姐的模樣:“哎呀,我曾聽過一句話,叫做要想抓住一個人的心,就得先抓住他的胃。這句話無論男女,都頗為适用呢。蕭郎君本就頗善庖廚之道,隻不過比我差了些。你若是看上了小娘子,隔三差五地讨她歡心,包準你……”
這時,廚房外有腳步聲逐漸傳來。
是阿知和柳七。阿知還打了一個長長的哈欠。
“小娘子做了什麼好吃的?有股子牛奶的香氣。”阿知踏入廚房,深吸一口氣,柳七緊随其後。
程奇瑛道:“今日是蕭郎君運氣好,正好碰上有意外死的牛。我便做了一道蘿蔔炖牛腩,包準原汁原味。”
“牛肉!”阿知連忙湊近了聞,“我還沒吃過牛肉!今日可有口福了!”
“别急呀,今晚每人都能得一碗清炖牛腩湯。都來嘗嘗味兒。”
阿知這時才發現蕭逐梅站在飯桌旁,低着頭,默默無言地把酒釀圓子舀進碗裡。
程奇瑛站在竈台邊,也不動:“阿知,柳七,快去拿一碗酒釀圓子。我恰好饞這一口,便央了蕭郎君去買來。”
蕭逐梅動作微頓,覺得“郎君”二字被她念得像是含了一層黏黏糊糊的蜜糖,裹住他的口鼻,讓他呼吸不得。
他放下勺子,說了一句“我去敲三娘四郎的門,讓他們起來”便大步離開廚房。
那背影簡直是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