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奇瑛笑着說：“這酸木瓜是雲滇那邊的瓜果，京中這是極為難見，還是近日認識的朋友送了我幾個呢。”

酸湯魚魚肉滑嫩，吃一口，又嫩又又酸又辣，湯汁表層紅豔豔的，看着拌飯就好吃。四郎見菜碗中躺着陌生的調料，好奇地夾起來，咬一口，小臉立馬皺了起來。

“呀！好辣好辣！”他連忙捧起一杯梨子水，咕嘟咕嘟喝了好幾口才停下來。

三娘和程奇瑜見狀，也試着家裡一小塊辣椒，毫不意外地皺起眉頭。

“這玩意好生古怪！酸湯魚便是因為這個才如此辣的麼？”

程奇瑛點頭：“正是如此。這是别國常用的作料，十分刺激食欲提神呢！”

三個人雖然嘴上說着好辣，但筷子卻不停。這樣酸爽的魚肉，讓人吃得直冒汗！舌頭又痛又過瘾！

“好了好了，别一口氣光吃魚肉呀，墊幾口飯，再來吃幾口青菜卷。”程奇瑛給三娘四郎夾菜。四郎嚷嚷着：“阿姐，這個好吃！我想以後天天吃！”說着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程奇瑛當然是無情拒絕了他的請求，小孩腸胃嬌弱，哪能突然猛吃，于是吓唬道：“小孩不能吃多，吃多了容易上火，口舌生瘡，到時候要麼紮長長的針，要麼喝中藥，嚴重的話還得忌口。哎呀，什麼烤鴨羊排生蚝螃蟹大蝦都不能吃。”

四郎委屈地嘟嘟嘴，但又很快高興起來：“那我今天就要多多的吃啦！這個湯也好好喝，可以用來下面條下米粉吃！”

三娘點點頭，嘴上不停歇：“嗯嗯嗯！”

年夜飯吃得肚皮滾圓，程奇瑛坐在炕上歇了一會兒，再小口小口喝着山楂汁。三娘四郎時而在院子裡，接着難得亮堂的夜晚堆雪人，時而跑進來叼着零嘴，又風一般跑出去。程奇瑜在寫春聯，寫完之後拿着一串鞭炮出去點燃，外面的地上都是紅色的紙屑。

空氣中彌漫着淡淡的火藥味，傳進屋子裡來。守歲守歲，這幾年三娘四郎都沒真正守到新年。往往玩了一陣就腦袋點點，被抱到床上去睡了——說實話，就程家如今這幾個人，守歲确實是有些無聊的。哪怕電視上播着“讓我們都來包餃子”都比古代有趣得多。

程奇瑛今年好歹靠着話本打發時間，不至于睡着。等到大年初一這一刻來臨，程奇瑜拍拍妹妹的肩膀，便迷迷瞪瞪去睡了。

程奇瑛見他回房，房門發出吱呀的聲音，拖長着，然後是“碰”的一聲，燭光很快就熄滅了。

這時她才偷偷摸摸地出房門。院子裡還黑漆漆的，程奇瑛貓着腰，小心翼翼地走，盡量不發出聲響。

黑暗中依稀能看見鞭炮屑和半融化的雪混合在一起。好在周圍的人家還有人興緻勃勃地放着鞭炮，噼裡啪啦一通炸，掩蓋住了鞋子踩上雪發出的聲響。

程奇瑛轉頭看了看，這才打開側門。門外站着一個人，提着小小的燈籠，赫然是兩三日未見的蕭逐梅。眼神在黑夜裡也亮亮的，直叫人發慌。

程奇瑛心裡美得很，摸了摸蕭逐梅的臉，然後使勁搓了搓，好讓臉暖和起來。

兩個人像傻子似的站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面對着面，一句話也不說。

還是程奇瑛先開口：“新年快樂。”

哎，好簡短，好沒新意，好歹也是讀過書的人呐，先前心裡想了那麼多，怎麼這會兒說出這幹巴巴的四個字呢？

程奇瑛心想，我平時的伶牙俐齒都去哪兒了？

真不像她。真奇怪，真讓人心煩意亂。

心中一通胡思亂想，然而表面卻還是一派淡然的樣子。

蕭逐梅牽起她的手，也說道：“嗯，新年快樂。”

“這就沒啦？”程奇瑛笑盈盈地看着他，“不祝我财源廣進、心想事成？”

“自然是希望的。”蕭逐梅抿着嘴，那模樣怎麼看都覺得俊秀，特别是在這夜裡，好看得不像個人，“我當然希望，程小娘子你，萬事順意……”

程奇瑛給了他一個輕輕的擁抱，然後松開，微微仰着頭，說道：“哎呀，你可真是，我越來越喜歡你了，這可怎麼辦呢？”

蕭逐梅定神看着她粉白的面龐，輕輕在她發間落下一個吻。

真是夭壽了！程奇瑛還在笑，内心卻簡直掀起驚濤駭浪。雖然平時嘴巴十分欠，碰見蕭逐梅總喜歡嘚啵幾句，她也不能料到，平日裡總是一副正人君子模樣的蕭逐梅，竟然敢在她家門前大着膽子如此……如此出人意料！萬萬沒有想到，真是萬萬沒有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