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鈞聽到剛剛笛聲,竟出自一個十四五歲的女孩之手,大為贊歎,繼而盛情邀約,同遊太湖。紀令松隻得道卻之不恭,一行人登上畫舫。
裴家這處畫舫,内部陳設奢華,地上鋪着福紋線毯,茶盅均是上好的均窯,每根立柱邊,都挂着一盞五彩琉璃燈,頗有異域風情。
裴鈞頗對紀令雯另眼相看。坐定後,令丫鬟取出新茶待客,飲過一遍,便道:“紀姑娘神乎其技,裴某是否有幸,再飽耳福?”
畢竟是外男邀約,紀令雯略有遲疑,她微微看向二哥。
顧瑜看到,正要出言幫她解圍,一側有些寡言的裴鏡出聲道:“說起來,鈴姝妹妹頗擅清唱,不如紀妹妹吹奏一曲,兩廂應和,定是美事。”如此,拉上自己妹妹,這邀請便不算太過分。
一旁的裴鈴姝立起身,福了一福:“歌喉粗陋,隻當給紀姐姐的笛聲伴音,諸位勿要嫌棄才好。”
如此一說,紀令雯不好再推辭,取了絲帕重新擦過玉笛,和裴鈴姝略聊幾句,吹奏了一曲《采蓮》。
裴鈴姝歌聲婉轉悠揚,确實有過人之處,與清亮的笛聲相和,令人聞之欲醉。
一曲終了,衆人皆鼓掌叫好,裴鈞更是稱贊不絕。
裴家人,似乎都對音律頗有心得。稍後,裴鈞又吹奏一曲洞箫,裴鏡撫了琴,連那位陸姑娘,也露了一手琵琶絕技。
顧家姊妹不長于音律,顧瑜因此令丫鬟捧上美酒,隻道是自己的私釀,分與大家品嘗。
裴鈞飲了一口,驚訝道:“顧姑娘,這酒當真不凡,是何位制酒大家所釀?”
顧瑜笑道:“不敢當裴公子如此盛贊,我母家有幾處酒坊,坊内有大師傅,尋了古方釀造此酒,号玉堂酒。”她不想說出自己,隻推給酒坊的大師傅。
裴鈞不禁有些訝異了:“顧家酒坊定是藏龍卧虎。并非我有意誇贊,前些日子,長姐送京中送來數種美酒,也不如這玉堂回味甘醇。”
一行人觀景品酒,越聊越熱絡。裴鈞極擅言談,妙語連珠,幾個姑娘更是笑語盈盈。
原本紀令橋打算,遊覽完靈福寺,便啟程去紀家在太湖邊的一處别院,後頭幾日,可以馳馬踏春。
今日見了裴家人,竟甚是合拍,尤其是裴鈞,溫和有禮,長袖善舞。聽他們說,稍後要啟程去往臨安,紀令橋便邀請道:“諸位,我家在這附近有一處别院,地方粗陋,可勉強灑掃下榻。今日天色已晚,何不簡單在别院中留宿,明日再啟程?”
裴鏡有些猶豫,正待推拒,裴鈞已經笑道:“恭敬不如從命,那就麻煩紀賢弟了。”
紀家别院原本收到傳信,隻精心收拾了兩個院子,沒想到還有額外的客人。好在别院裡東西都是現成的,房屋也時常打掃,幹淨整潔,下人們雖然忙碌卻十分有序。
夜間,在别院的正廳外的院子中,一群人開了小宴。紀令橋隻讓下人準備了春日的時鮮小菜,因臨近太湖,再來些鮮美魚貨,一頓下來,賓主盡歡。
第二日臨别前,裴鈞特特又來拜見,緻謝後,令随身的小厮奉上一隻錦盒,打開竟然是一隻竹笛,笛身色作淺紫,配以青縧紫玉。
裴鈞解釋道:“此次行程,途徑江陽縣。當地盛産紫竹,可制十一孔的小橫吹,更有制笛大家雲先生居于縣中,每年上供的小橫吹都是他親手所制。此竹笛是我從他手中用一副錦雞圖換得,本想送給長姐,但紀姑娘技藝超群,與此笛更為有緣,請務必收下。”
“裴公子謬贊了。如此貴重之物,我怎能收下?”紀令雯連連擺手,面孔微微發紅。
裴鈞笑道:“紀姑娘,在下可不是白送你的。”他頓了頓,輕聲道:“請用它,寫一首好曲子吧,一首真正會被人傳唱的曲子。”
紀令雯怔住了。
裴鈞從盒中取出小橫吹,遞到她的手中,微微一笑,拱手道别。
接下來的幾天,紀令松一心一意的教顧瓊騎馬,先選了一批溫柔的母馬,隻是帶着顧瓊坐在馬上兜圈子而已,後面慢慢讓她自己催馬小跑,雖然不甚熟練,也勉強算是有樣子,不會露怯了。
阿姊忙着學騎馬,紀令雯忙着悶在院裡,對着笛子發呆,顧瑜自然是樂的沒人管她。
她從馬廄中牽了一匹噴着鼻息的黑馬,翻身上去,在湖邊痛痛快快的跑了幾場。在馬背上,她感覺到,身體裡江沅的靈魂在呼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