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裴家老太太尚在,且身子康健,還管着事。長房的裴寂在京城做官,其他各方也有人出仕,裴家家族甚大,人丁繁茂。
此次孫家辦宴席,自然是邀請了裴家阖府女眷過來,其他人都罷了,主要是須得見一見裴老太太,和次房夫人白氏,也就是裴鈞的母親。
葉氏清退丫鬟,手持小手爐,端端正正坐在榻上道:“珍姊姊,咱們說句體己話,次房次子不見得是壞事,裴家家大業大,宗婦豈是那麼好當的?”
紀夫人歎道:“這道理我自然懂,隻是這裴鈞,屢試不第,又風流不羁......”
葉氏道:“風流确是個麻煩,不過說到功名,這孩子剛到二十,尚有時間,此時也說不準。”
她看着燭火下自幼一起長大的姊妹,心中一動,道:“珍姊姊,我說句掏心窩子的話,若不是這裴鈞如此,怎麼輪得到咱們這樣的人家?現成的,裴家大姑娘可是嫁了禮部侍郎,有縣主娘娘當婆婆的。這些年我也看透了,高嫁是表面看着風光,内裡不知有多少苦楚呢.....”
紀夫人站起身,拿過帕子為她微微拭了拭眼角:“都怨我,讓你心裡不痛快。”
葉氏停了停,擠出個笑來:“這些年,我時常想,當初真應該聽你和大姊的,隻是這路一旦走了就沒有回頭路了。”
紀夫人道:“二娘,凡事都得往前看,旁的不說,膝下兩個孩子還這樣小,得好好打算起來。”
葉氏微微捋了捋發絲,笑道:“姊姊,是我不好,說侄女的事情又變成你來安慰我。”她想了想道:“裴家老太太是個很端正的人,二房奶奶白氏我見得不多,這本也不是秘密,她是妾室扶正,最近幾年時常稱病,不大愛應酬,過兩日她也未見得能來。”
紀夫人道:“既然如此,我們先拜見裴老太太。若是合眼緣,再往下看。”
葉氏颔首道:“我也是這般想的。隻是這二夫人白氏恐怕也不是凡事不理的,要不怎麼弄了自己妹妹的女兒來家裡長住,還跟着小姐公子們四處跑?”
紀夫人道:“是那位陸姑娘吧?我聽雯兒提過,聽說頗通音律。”
葉氏臉上現出一點可憐得神色來:“這事關雯兒終身,我自然是去細細打聽了。原來這白氏出身商賈,她自己聘給裴二爺做側室,妹妹又能嫁的多好?聽說嫁了個窮書生,全靠娘家接濟。那書生每每名落孫山,回家便拿妻女出氣,整個莊上無人不知。有次打狠了,白家妹子挨不住,竟然半夜勒死了書生,自己也投河了,留下了個年幼的女兒。白氏在裴家扶正後,接回了女孩子,和家裡小姐一般的養着。”
紀夫人倒是頭一回聽說這遭,驚訝道:“竟還有這樣的事?”
葉氏道:“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陸姑娘,自然是要嫁在裴家的,就算做不了正妻,做妾也可。”
紀夫人感覺太陽穴突突的疼,她斜靠着身子道:“這事兒,确實得好好想想了。”
這些話,紀夫人原原本本的說給了紀令雯聽,她勸女兒道:“若這孩子在仕途上不成事,便隻能長長久久的住在家裡。裴家據說光長房,就有十來個孩子,你自幼便是我和你爹爹的掌上明珠,家裡也隻有你一個女兒,你如何能去跟這許多姑嫂妯娌折騰?更何況,萬一這陸姑娘定給他,他們有自幼的情分,你又怎麼辦呢。”
紀令雯咬着唇,她平日裡大大咧咧,此時卻看起來十分冷靜道:“母親,我知你和爹爹,已經比常人家的爹娘為我考慮的多得多了,我這次來江甯,隻是想問他一句話,他心裡有沒有我?若是有,不管是跟一大家子打擂台,還是搬出去守着幾畝薄田過活,我都願意。至于陸姑娘,他若心裡有我,自然不會要她。”
紀夫人隻得歎息一聲。
紀令雯坐在妝台前,她的心砰砰直跳。裴鈞的信上說,他年前會返回家中。那麼今日,他會來嗎?
她從架上,取下那隻小橫吹,輕輕摩挲着。
我的曲子寫好了,我隻想吹給你一個人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