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淑妃授意,怎會遲遲不要名分?大概率是小丫頭自己心思活絡,自以為靠上至尊,就能走上一條康莊大道。
鄭皇後冷笑一聲,喚女官扶起羅昭儀:“此事雖發生在你宮中,卻不怪你。聖上要寵幸什麼人,原也是應當 -- 畢竟宮中多年未曾選新人了。”
羅昭儀低聲道:“多謝娘娘。”
鄭皇後交代道:“你先回宮去罷,勿要聲張,若是鬧來,隻怕公主的名聲也要受損。”
羅昭儀連連應是,她微一遲疑,還是說出了口:“娘娘,宗正寺已經開始給麗泉議親了,妾......妾不求榮華富貴,隻求給麗泉在京師找個安穩人家,夫妻和順就好。”
鄭皇後看她一眼,勸慰道:“你也不必太過憂心,聖上年前已經令宗正寺拟了名錄來看,隻是勤天門這一鬧,耽擱了。想來過陣子,就能定下來。”她頓一頓,又道:“名單本宮也見過,俱是京中才俊,你且安心便好。”
羅昭儀連連謝恩,這才離去。
鄭皇後見她消失在門外,略出了出神。
她原本想讓江寄甯尚主。一來,江寄甯少年才俊,向來得皇帝喜愛,若是他願意,自然比其他候選者更有競争力。二來,若是如此,羅氏,羅氏的姻親成氏張氏,便都會站在江家和鄭皇後這邊。
可是,江淮竟然婉拒,說江寄甯命格太硬,不宜早婚。
所謂命格,不過是搪塞之詞,鄭皇後心知肚明。
很快,宗正寺提了另外一個人選,燕國公世子周樸,雖仍是個白身,但他是周雲旃的侄兒,自有尚主的身價。
隻是燕國公府,這麼些年了,像一根刺一般,紮在她最隐秘最痛的地方,她想也不想,便以周樸年歲略大為由推拒了。
她靜靜坐了片刻,才喚人道:“準備些參湯,本宮要去天極宮。”
夜已經過了三更,書房裡炭火燒的不算旺,坐久了會覺得寒氣沿着腿腳直往骨頭裡鑽,這是周雲旃在軍中的習慣,避免房間過熱,昏昏欲睡。
阿呈扣門進來,隻覺得房裡比外頭也沒暖和到哪裡去。他躬身禀道:“大人,今日書簡在此。”
周雲旃頭也不擡,書案上各色書簡堆的高高的,他快速翻看着,有些信件拆封後隻是瞄一眼,随手就撂在地上的火盆上。
待處理幹淨一摞文件,周雲旃才擡起頭來:“顧氏回去了?”
阿呈禀道:“是,中元第二日就送回去了,那處畢竟是甯姑娘的住所,顧姑娘留着于禮不合。不過顧姑娘右腿傷了骨頭,這幾日,我請陳大夫每日去顧家診脈和送藥,說是已經好些了。”
他見周雲旃面色如常,索性一股腦都說了出來:“請大人恕罪。年前秦家鋪子的掌櫃說,之前買桂蜜的姑娘又來了,小人尋了去,發現正是這位顧姑娘。小人在顧家附近盯梢了幾日,發現顧氏不去離家更近名聲更大的秋月齋,而去更遠的秦家鋪子,并且總愛買些做了十幾年的老點心。更離奇的是,年三十那日,竟見一眼熟之人,接走了顧家聘請的廚娘,是小江大人的一位随從。小江大人,似乎也在關注顧家。”
“年後,小江大人似乎是調查什麼案子,告了假離京,至今未歸。小人因而未再查到什麼。”
江寄甯求着皇帝給顧氏嘉獎令,又提出不想尚主,想必是對她有意。
周雲旃聽畢,輕輕轉動手上的扳指。他對顧瑜映像深刻,不僅僅因為她是個有點小聰明的女子,更重要的是,她讓他一瞬間,想起阿沅。
那日,他随着神武軍站在城牆上,一眼便看見了顧瑜,她着紅裝,梳靈蛇髻,對着花燈微笑的樣子,讓他無法不想起阿沅。
很多時候,相像的并不是眉眼,而是一種氣韻。中元佳節,穿紅的女子何其多,隻有她,那般與衆不同。
這一點與衆不同,讓他冷硬的心腸有片刻柔軟,混亂乍起之時,他馳馬飛奔,救下了她。
也許,她隻是一個精心培育的赝品,細細描畫,刻出這幾分相似,便是為了拿捏相關之人,比如,他自己。
那些旁人送來的妾,美人,亦或是甯雪,或多或少,都有她的影子。但赝品終究是赝品,總有破綻。
周雲旃呼出一口氣,緩緩靠在椅背上:“去查,我要知道,關于顧瑜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