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方氏總覺得,自己這個女兒,八字硬了些。
要麼,怎會總有血光之災?但每次血光之災,總能逢兇化吉。
許久不用的拐杖從倉房裡又找了出來,擦洗幹淨。小方氏冷着一張臉,盯着顧瑜把一大碗湯藥盡數喝下,才哼聲道:“别光屋裡幹躺着,出去院子裡轉轉,腿才好的快。”
顧瑜手忙腳亂,塞了一塊蜜餞進口,那股子苦澀才堪堪壓了下去:“母親,我今天正在院子裡走動,你又說我天天瞎跑,難怪好得慢,叫我回來躺着。”
小方氏仍舊闆着張臉:“還不是你四處亂竄,非要去看什麼花燈,才惹出了禍事。我看你萬一徹底瘸了,林大夫也不肯要你,到時候有你哭的。”
顧瑜隻得賠笑:“母親,都是女兒的錯,你且消消氣。”
小方氏将她數落一陣,這才離開,走之前不忘囑咐:“這幾日你不準再出門去瞎轉悠,若是被我發現,就打斷小葫蘆的狗腿!”
小葫蘆哭喪着臉應了,扶着顧瑜起了身:“姑娘,這回你可吓死小葫蘆了,咱們可不能再這樣。”
顧瑜眨了眨眼:“我這不是好好的?最多将養上一兩個月便好了,到時候還能趕上去睿王府陪伴阿姊。”
她坐到書桌前,攤開畫紙,用一對瓷兔子鎮紙壓好。
顧宣霖要的五百兩聘金,着實有些多。顧瑜無法,隻得幫林緻一把。年前,她帶着小葫蘆四處轉悠,連續拜訪了幾個小書局。江沅擅書畫,顧瑜不能顯露十成十的功力,但若隻是拿出五分本事,也足以應付小書局了。
如此,她接下了兩本志怪本子的插畫。
若要靠為書局畫畫掙得五百兩,無疑是癡人說夢,顧瑜想着先慢慢積攢一筆本金再說,等手頭有了錢,或許可以購入酒鋪,做些小本買賣,或是采買田地。
小葫蘆一邊幫忙磨墨,一邊小聲嘀咕:“夫人要是知道小姐你給這種本子畫畫,我的腿定然是保不住了。”她努了努嘴,桌上小小的藍皮本子,寫的正是《荒野鬼怪情實錄》。
顧瑜不欲與小葫蘆掰扯,她屏氣凝神,寥寥數筆,一個妩媚的美人精怪,躍然紙上。
這種小書局所刊印的畫本,向來粗糙,便是插畫也僅需白描即刻。如此便省去許多麻煩,若是工筆,顧瑜需采購許多顔料畫筆,隻怕要被小方氏和嫂嫂發覺,紙包不住火了。
小葫蘆看出了神,喃喃贊歎道:“小姐,這美人真好看啊,不愧是狐狸精。”
顧瑜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她三兩下畫完一張,把畫紙挂在窗下晾着。
小葫蘆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忍了半晌還是念叨起來:“小姐,咱們進京都快兩個月了,林大夫一封信都沒來...... 你說這是怎麼了?”
顧瑜點了點她的額頭:“你這丫頭,就愛胡思亂想的。”
小葫蘆嘴撅的老高:“小姐,這怎麼算我胡思亂想呢?你就是認死理了,按奴婢說,之前那個小江大人不是更好?我看他對你十分上心,聽說家裡是什麼大官呢!”
顧瑜見她一臉不滿,心中好笑:“難道大官就一定好嗎?那可未必。”
她突然起了促狹之心,吓唬道:“你知道金城公主嗎?當今皇帝的長女,她早早嫁了傅老太傅的孫子,不過夫妻兩關系算不得好,聽說驸馬光有名分的妾就納了七八個,沒名沒分的就更多了。那你猜,為何公主府至今沒有孩子出生?”
小葫蘆愣愣道:“驸馬.......不能人道?”
顧瑜闆着臉道:“非也,每當有妾室通房懷孕,公主都要想辦法落胎,灌藥都是輕的,聽說她曾在三九天把懷孕的妾室丢進結冰的池塘,胎是打下了,人也半廢了。這種世家公子,必然不會娶我們這樣的做正妻,等正妻進門,妾不過是任人魚肉而已。”
小葫蘆臉都吓白了,諾諾不敢吱聲。
顧瑜見她着實吓到,輕輕牽了她的手,柔聲道:“你也不必害怕,我知道你家裡是沒人了。等以後我和林緻成親,你想和我們一起過也好,想另嫁人也罷,我總會給你找個好出路。”
又過了兩日,小葫蘆悄悄出了趟門,給書局送去了畫稿,回來的時候臉都激動的紅了,把荷包的散歲銀子一骨碌全倒在小幾上:“小姐,原來這畫稿這樣值錢!掌櫃的給我稱了足足二兩呢。”
顧瑜笑着收起銀子,随手抓了一把散錢給她。顧家一直不算寬裕,女孩子每月的月例才五百錢,丫鬟們更少了,隻有一兩百。
“你可按照我教你的說了?”
小葫蘆把散錢裝進荷包,笑的眼睛眯成小月牙兒:“小姐,小葫蘆怎麼會忘呢,這畫稿,是咱們一位表少爺畫的,絕不會漏了你去。我這就磨墨去,掌櫃的說了,畫多少他都肯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