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厮兒,就得日日夜夜任她欺辱!
崔時清越想,越是覺得此法,可行。
她仰頭望着柳氏,雙眸水亮,“他來過了嗎?”
柳氏愣怔一瞬,點了點頭,表情不快地答話:“午後送來藥膏,奴家道您在歇息,便請他離開了。”
聽到藥膏,崔時清頓時心尖發顫,偏開了眼眸,聲音悶悶的,有些不自在的。
“下次再來,就讓他等着,若我得空,自會見他。”
“時娘不可把婚事當作兒戲。”柳氏忐忑地瞅着崔時清。
不說出生,隻論那吃人的做派。
小主子這樣的嬌嬌娘,如何消受得了?!
這些顧慮,柳氏不好言明,隻得再三強調,“此子,時娘萬萬嫁不得。”
崔時清擡起頭來,落日餘晖穿過門窗的縫隙,絲絲縷縷地投入她的眼中,帶着暖意。然而,她的眉眼卻還是冷寒如霜,冰沉晦暗。
九世的執念,化作有形的重量,壓着她,不得歡喜。
除非,散去一身戾氣。
否則,她終歸是要,與紀危舟不死不休。
她,沒得選。
“我知道。”崔時清偏過頭,昳麗的眉眼上,卻全是執拗。
“可、可……”柳氏慌張地搓了搓手,壓低了聲音,“蘇家小郎君呢?明年,他就出孝期了呀!”
蘇珏?
崔時清眨着眼,想起了那張清俊的面孔。
她自小就知道,蘇珏是最适合她的良人,兩家雖沒有定親,卻有着默契,隻等着他們成年。
上一世,她可算是活到了商議婚事之時,卻被雷,劈死了。
崔時清抱着雙臂,打了一個寒顫,那股子燒糊的味道還在鼻尖,揮之不去。
蘇珏再好,她也實在沒有心思,去想了。
“阿姆,我與他無緣。”崔時清撇了撇嘴。
足足八世,一次也不成。甚至連面,都沒見過幾次。真真是,無緣亦無分。
“怎會無緣?!”柳氏不認這話。在她心裡,崔時清和蘇珏就是金童玉女,天老爺牽了紅線的一對兒佳偶。
相配,最是相配的有緣人!
崔時清揚了揚眉,瞅着柳氏戲笑道:“也許哪日,我厭了紀危舟,這緣分便來了。”
等到九世死敵衆叛親離,失了天道之子的光環,她就踹了他,從此隻求快活。
若是寂寞了,尋個俊俏的郎君,也無不可。
“……”柳氏腦子不太夠用地瞪着眼。
“阿姆,京都貴女可不興在一棵樹上吊死,處不好合離的,大有人在。”崔時清不甚在意地攤了攤手。
“怎能如此?!”
柳氏一個頭兩個大,不明白事情怎麼發展到這個程度,都亂了套了,捋了捋思緒,決定從源頭上,阻止崔時清,“以公子的出身,崔氏主家如何會同意?還有老爺、夫人,他們斷然是不肯的。”
崔時清把玩着青玉蟬,唇角噙着笑,“若是紀危舟有心求娶,這就是他要頭疼的問題了。”
天道之子,連這兒都做不到,也就罷了。
再另尋别的法子,料理他就是。
崔時清拎起玉蟬上的金鍊子,在眼前晃了晃,望着蟲兒顫顫巍巍的搖擺,輕聲笑了。
*
暗影處,一襲黑衣的暗衛單膝跪地,刻意改變過的聲線,平淡無奇,讓人聽過且忘。
低着頭,語氣平平,不夾雜一絲情緒,把見聞逐字上報。
“如有書信遞出,先截下來。”
“是。”
光影交替的瞬間,暗處的身影已無蹤迹。
随從江南叩了叩門,得了應許,推門入内,站在紀危舟身後,躬身低語。
“主子,那裡有消息了,需要動手嗎?”
“不必,繼續盯着。”
江南點頭領命,卻沒有出去,他瞅着主子的面頰,表情不太自然地問:“縣主手段刁鑽,這傷沒用藥,恐怕不易好。”
把藥瓶握在掌心,青瓷絲涼涼的觸感,讓他想起指腹劃過軟嫩的後頸,及至腰窩下,那一手滑嫩微涼的冰肌。
紀危舟抿了抿唇,“既是她傷的,就該她來善後。”
還善後?别又給人撓一爪子,才好呢。
江南沒敢潑涼水,讪讪地摸了摸鼻尖,退了出去。
紀危舟看着銅鏡内漠然的眉眼,緩緩牽動唇角,淡笑着。
“上了我這棵樹,還想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