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是的,我們馬上就安全了!”
玄魚邊哭邊蛄蛹着身子後退,分明也被天雷吓得不輕,偏不肯聽從命令,任由崔時清犯渾去。
緊貼着小腿的是兩張嫩生生的小臉,透過輕薄的夏裙,崔時清可以感受到她們溫溫軟軟的頰肉,忽而心間沒有散盡的怨恨與不甘也在溫溫軟軟的觸感下,化作輕飄飄的一聲歎息,随天際急湧的風雲遠去無痕。
到了她們心中絕對安全的地方,桑麻和玄魚垂着頭,松開了顫抖的雙手,等待懲處。
崔時清看着她們伏跪在地,一念突起,想起有幾日沒有聽婢子們說笑逗趣。她也可以随意地坐在地上,聽一聽傻魚的話本子,也許她還會跟着閑談幾句。
崔時清掃過她們害怕發抖的身體,眼裡沒了期待,坐在榻上望着同樣戰戰兢兢、無法掌控生死的‘蝼蟻’。
天道,也是這樣看着她的。
那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悲涼,再次充斥着她的四肢百骸。這一次,崔時清沒有抗拒,反而以一種極端的冷靜,感受着身不由己的恐懼。
她想,隻要足夠地了解,‘蝼蟻’也可以赢。
“擡起頭。”
崔時清的聲音很低,她們卻聽得很清楚。身體沒有了反抗,聽從這道指令。
看着發髻松亂、衣裙不整的婢子,目光暗淡無神,是被規訓過無數次的眼睛,服從被刻入了她們骨子裡的。
這樣的眼睛,崔時清見過很多很多,全是一樣的晦暗不明、一樣的空洞麻木,讓她很多時候都忘了——
這雙眼睛也可以鮮活。
隻要足夠堅信,就可以重新點亮。
崔時清不動聲色地觀察着她們,看着她們發紅的眼睛、被冷汗浸濕的細發、微微翕動的鼻子、抿起的嘴唇……
無意識地扣弄着金蓮珠子上的紋路,崔時清坐直了身子,也跟着抿了抿唇瓣,而後才勉強發出了聲音。
“站起來。”
桑麻和玄魚愣怔一瞬,濕紅的眼睛不受控制地眨了幾下,迷茫地望着高坐在上的人。
崔時清煩躁地撥弄着手串,看着她們兇巴巴道:“你們是傻了,還是要造反?!都不聽話了?”
“奴婢不敢!”桑麻和玄魚惶恐不安,不知是要站起來,還是先磕個頭。
崔時清沒好氣地重複道:“起來!跪着礙眼!”
桑麻和玄魚沒有再遲疑,雙手撐地,不太利索地站直了身子,垂首侍立。
崔時清無言片刻,看了一眼窗棂外恢複晴朗的天氣,暗罵一聲,本想讓她們出去的話,剛到嘴邊又變了語調。
“……有什麼趣聞嗎?”
桑麻今日一直跟在崔時清身邊,她知道的,對方也知道,便轉頭看向了玄魚。玄魚吸取了之前的教訓,立刻在一堆趣聞中,找來了最容易讨主子歡心的事情。
“許姨娘要出家了!”淺淺說了一嘴,她便學起了桑麻耳提面命的眼力見,觀察聽者面色,判斷是否要繼續說下去。
才見過的人,心氣高着,怎麼轉眼就要出家了?
崔時清面無表情,等着玄魚的大喘氣後,繼續說。
“……”
主子想不想聽呢?玄魚面露苦色,她的‘眼力見’根本無處發揮。
崔時清等了好久,沒忍住看向桑麻,眼神問:你管的人,咋回事?眼力見都被狗吃了啦!
桑麻扯了扯玄魚的衣袖,“繼續說……”
玄魚得到答案,大大松了口氣,眉飛色舞地說道。
“真看不出來,許姨娘居然有一副菩薩心腸,聽說延縣好幾處村子遭了旱災,又哭又鬧的,就要落發出家。說是要給百姓們祈福。老爺夫人沒同意,砸了好些東西,最後就隻準讓她在府裡的小佛堂住三個月。這會兒人都走了,估摸着夜裡就能給百姓添不少福氣了!”
崔時清和桑麻聽了半天,不約而同地搖了搖頭,不知她從哪裡聽來的荒唐話。
下午還陰陽怪氣的人,看了幾局葉子戲就成菩薩了?這種鬼話也隻有,嗯,隻有眼前這個眼神清澈、記吃不記打的呆頭魚會相信。
估摸着許姨娘的脾性,崔時清三兩下就猜出了裡面的彎彎繞繞。
這姨娘必定是與狗東西鬧了一場,原因是、不許他們成婚,故而才被送回去禁足的。
那厮受氣了呀!
怪不得他爹那麼惱火!嘻!
崔時清偷笑過後,看着玄魚又有些怅然,語重心長地囑咐桑麻,“多看着點她,小心被人騙了去。”
桑麻深感重任在身地點了點頭,“是,主子放心。”
玄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