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睡得好,精神頭十足,看着身邊的人,崔時清的心思也活絡了起來。
“你可有聽說外面的事情?”
紀危舟散漫地靠在崔時清的肩上,應道:“你指的是何事?”
“王重羅失蹤了,你知道嗎?”
紀危舟眼睛也不眨,語氣平淡地說:“詩會當日他沒有歸家,王家人已來問過。”
“你們不是朋友嗎?他失蹤了,你怎麼都不着急?”崔時清觑了他片刻。
她的判斷果然沒錯。
這狗東西就是個冷心冷情、沒心沒肺的玩意啊!
黑眸主動迎上探究的目光,紀危舟面不改色地抱着懷中的人,說道:“我們曾經是朋友。”
“曾經?何時鬧翻的?”
崔時清目露震驚,連聲音都拔高了幾分。
公主府詩會上,他們不是還在‘卿卿我我’嗎?怎麼轉頭就翻了臉?王重羅還那麼巧就失蹤了!
“軟軟是在懷疑我?”
崔時清一時沒掩飾住心中的猜疑,被抓個正着,也不扭捏,直截了當道:“對啊。按照官府的說辭,你很有嫌疑啊。”
“他的失蹤與我無關。”紀危舟舉起清白的雙手。
此話為真。
王重羅的‘失蹤’、和後面的遭遇,都不是他動的手。
他在其中充當的不過是一個積極舉報兇手、讓京都百姓獲悉真相的無名人士,僅此而已。
“那麼,你都做了什麼?”
崔時清雙手抱臂,冷靜地看着紀危舟,拒絕輕信他的隻言片語。
桃花眼落在身上,冷然又銳利,以一種近乎執拗的堅持,試圖劃爛虛假,在一團糟污中尋找真實。
這樣冰冷冷的目光,卻是紀危舟見過的、最純粹的眼睛,落在身上,令他無法自抑地輕顫着,又禁不住地想要靠近。
最終,在說不說謊之間,紀危舟選擇了說出一半真相。
“他與刺客有關。”
“什麼?殺手是他安排的?”
看着過于漠然的人,崔時清有些激動,“你怎麼知道?他跟你說了,還是你也參與了?”
她想起了之前幾世,救下趙晟真的都是眼前這個人,從此得到皇後和孟家的支持,仕途平順、青雲直上。
陰謀的味道,耐人尋味的細節,都讓崔時清的目光都變得淩厲而警惕。
在越發薄涼的視線下,紀危舟回想着這一世應該有的記憶,站在狹隘的視野裡看了片刻,才慎重地回答她的問題。
“不,我原本并不知道。詩會當日,由于你我之事,我已與他不歡而散。”
也不等崔時清發問,他繼續說。
“但我事先察覺出他行事怪異,一直跟随于趙晟真的身邊,就多留了幾分心眼。直到看到魁首娘子擋了刀劍,他又以獨有的暗号命令殺手撤離,我才有了這個猜想。”
崔時清認真聽完,并沒有全然信服,但也收斂了眼裡的疑色,問:“所以,王重羅安排了刺殺,還想借機攬下保護嫡皇子的功勞?”
紀危舟沒有開口,但平靜的黑眸,已經給出了答案。
“嘶。”崔時清突然興奮了起來,抓着他的雙臂,又說,“難不成刺殺的目的,就在于此?”
望着滿眼星光的人,紀危舟忘了那些肮髒的手段,唇角微揚着搖了搖頭,輕聲道:“我也不知。”
“王家那樣會鑽營……”
崔時清說話間,突然沉默了下來。
王重羅不是主謀,否則他不會是失蹤。而宮裡對于刺殺案的态度如此含糊,想必幕後之人必然位高權重、又身份特殊。
刺殺嫡皇子?
難不成和太子之位有關?
紀危舟望着面色瞬息萬變的女娘子,沒有被審視猜疑的不悅,反而升起一種古怪的愉悅。如同種瓜的農夫,看着鮮嫩青翠的瓜田,自滿的情緒都要刻在了眼中。
崔時清忽然重重歎了一口氣,托着腮,有些無精打采。
“怎麼了?”紀危舟動作輕緩地撫摸着她的頭發。
“他們養了這麼一群人,居然都沒被發現!”
而她!隻養了幾個獨苗苗,就跟做賊一樣,偷偷摸摸還被滅了幾次!天道真是不公啊!
崔時清瞥了一眼紀危舟,幾乎要被嫉妒沖垮了理智。
紀危舟眨了下眼睛,淡然問:“他們?”
崔時清看似不經意地移開了眼睛,若無其事地坐直身子,再無暇悲秋懷春。
紀危舟再問:“軟軟可有什麼瞞着我?”
崔時清眼睛都不眨,便道:“沒有。”
紀危舟忍着笑,點了點頭,認可她。
崔時清還有些不甘,戳了戳紀危舟的心口,揚眉問道:“你呢?藏了什麼私密?”
紀危舟淡淡然地握住作怪的手指,給出同樣的回答,“我也沒有。”
他們看着坦然交心,卻在四目相視時,都不約而同安靜了下來。
崔時清認真想了想,睨着紀危舟生來便淡漠的眉眼,忍不住問道:“你傷心嗎?”
“軟軟是指什麼?”紀危舟有些迷惘地歪着頭。
“和朋友吵了架,還沒和好,他卻失蹤了,也許再也見不到了。”崔時清慢聲慢氣地說着戳人心肺的話,目不轉睛地望着他,好奇中、又少不得幸災樂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