誕節宮宴,達官貴人齊聚,為賢文帝拜賀祝壽。
宴席設在金臨台中,從這座新建的高樓殿宇眺望遠處,可把皇城皆收眼底。
衆人登高而上駐足于欄前,有仿若神明俯瞰衆生之輩,還有顫手撫過金玉鑄造的樓宇、低頭注視腳下千萬貧民之人。
金臨台是為賢文帝登高拜仙之用,但之前幾世建成不久,便毀于一場大火之中。
腳踏金磚而過,崔時清看着金臨台中的陳設,不由感慨帝王斂收天下錢财的能力。
“時娘,你看這兒,這顆夜明珠可真大!”蔡夢期指着懸吊于殿中的巨型夜明珠,驚歎不已。
崔時清仰頭望着頭頂的明月,呐呐道:“還是我太窮了。”
蔡夢期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你窮、也是應該的。”
“怎麼就應該了!”崔時清不服氣。
這一世她為掙錢費了許多功夫,案幾上堆疊的賬冊就沒落下過,連算盤都撥壞了好幾個,明明如此努力了,卻比不得成日窩在皇宮裡煉丹花錢的皇帝富有?
沒有天理了!
李昶四顧了一圈,靠過來悄悄說道:“陛下為了建造這樓子,把國庫都掏空了,下邊的妃子連燕窩都吃不起,窮死啦!根本比不得姑奶奶富裕!”
“哪個妃子吃不起燕窩?”蔡夢期做賊一樣,縮成團擠在李昶跟前問道。
妃子和尋常淑儀美人不一樣,不說宮俸,混到這個位子至少有些底子在的。
故而崔時清也好奇得緊,豎着耳朵聽着。
李昶的眼睛滴溜溜轉了轉,用氣音低低答道:“淑妃。”
“真的假的?不應該呀!”蔡夢期吃驚道。
淑妃雖然是閣遠侯的庶妹,但至少背靠侯府,還有一兒一女,不應當過成這樣。
“你還不信我嗎?”李昶有點生氣,瞪着蔡夢期正要罵她,看到崔時清也在聽,便也沒有擺譜,直言道,“前幾日陛下議政時三公主跑來哭訴,我家老子特意查了戶部的賬簿,才知道國庫空虛至此。”
“這麼慘啊?”崔時清的眼中閃動着幸災樂禍的彩光,抿唇偷笑着。
看來閣遠侯當真是聽說了宮裡的變故,因而急忙把江相明的婚事定下,正巧碰上王家内鬥撿了便宜。
如此一來,哪怕以後淑妃不中用了,江相明還有親家可以依靠。
李昶唏噓道:“就是這麼慘,三公主最愛面子了,會當着朝臣的面失态,想必真是走投無路了。”
蔡夢期扯了扯唇角,不想談論淑妃的困苦。
此人之前依附她的姑母,哪怕姑母沒說,蔡夢期也可以察覺她們之間的疏遠。這種疏遠的态度太突然,想必是發生了什麼龃龉。
思及從前姑母對淑妃的照拂,蔡夢期自然而然便把錯處歸于淑妃頭上,事關長輩之事,她不好幹涉,也不适合過多議論。
思忖着,蔡夢期問:“國庫沒錢,怎麼今日還宴請了這麼些人?”
崔時清心裡門清,便答道:“有人,便有錢了呀。”
“姑奶奶聰慧!”李昶吹捧道。
“這裡還真是讓我越來越陌生了。”蔡夢期搖着頭,心情有些複雜。
崔時清看不得友人沉郁的模樣,勸慰着,“别想這麼多,難得來此玩樂,盡情吃喝便是。”
“是啊,你過着神仙日子,還有什麼好煩惱的?”李昶伸手在鼻尖前揮了揮,也散不去心中的酸氣。
蔡夢期想了想,也覺得自己的日子過得甚好,便笑得見牙不見眼。
“收斂點,免得招人嫉恨。”崔時清捏着她的面頰,揶揄道。
“不怕!王思玉沒來,近來連她那些小姊妹也都安分了下來,沒膽子再來我跟前讨煩!”蔡夢期說着,愈發歡喜了起來。
崔時清微揚眉眼,有些可惜道:“她不是最喜歡這種場合了,居然沒來?”
蔡夢期笑眯眯地說:“她和江相明也定着下月初成婚,推拒了所有宴會,在家中待嫁呢。”
王尚書因嫡女無狀、寵妾滅妻之事被接連下谕斥責,若非年終禮部祭典諸事繁雜,恐怕都保不住這尚書之位。
蔡夢期出了惡氣,連日來走路都帶風。
李昶笑道:“說來,還是姑奶奶過得最好,不被這些陳腐的規矩束縛,連郎君都是自己挑來的。”
崔時清揚眉笑着,沒有接茬。
“是呀,你還能出門赴宴之事,也不知會惹來多少女娘豔羨的!”蔡夢期說。
婚期将近的新嫁娘本該閉門不出,在家中待嫁。但崔時清不耐煩被困在府中,長輩們也沒有固守規矩,欣然領着她同來。
李昶也豔羨崔時清的随性自在,而他再如何放蕩不羁,在婚姻大事上還是無法與家中長輩抗衡。
看着愁眉不展的李昶,崔時清笑問:“怎麼?你也在相看了?”
“是啊,連看了幾日冊子,看得眼睛生疼。”李昶頹喪地耷拉着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