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危舟的唇角勾起一絲極淺的譏笑,輕啄她的頸側,說道:“她已上了賊船,别無出路。隻能表現恭順,以求日後趙晟真奪得帝位,跟着雞犬升天。”
“以貴妃娘娘往日的情誼,她沒有悔意嗎?”崔時清感到脖子上的癢意,瑟縮肩頭,掌心抵在紀危舟額上,與他拉鋸推搡着。
紀危舟緊緊抱着崔時清,直待她懶得動彈,得逞一般竊笑着偷了香,才跟着說:“她認罪以後,再三強調貴妃與此事無關,全是她一人所為。”
“這招此地無銀還真毒辣——”想必是出自你母親之手吧!
崔時清本想嘴賤一下,臨了卻還是咽下了後半句,撫了撫紀危舟的腦袋,輕哂道:“王重羅是皇後放出來的?”
紀危舟不安地看了眼崔時清,低聲道:“你對她還有用。”
“什麼?是趙晟真?!”崔時清頓時暴怒。
如果是孟雲希,她還可以把這當作婆媳之争,不甘心卻可以接受,畢竟天底下多得是想弄死對方的婆媳。
但是趙晟真?這面若惡鬼的玩意兒前一刻還在惡心她,轉眼就要她的命?!真是欺人太甚了!
紀危舟漫不經心地說道:“昨日嫡皇子回宮時遇上刺客,雙手經脈俱斷,以後怕是連握筆都難。”
“……”他這斷人手的速度,也算練出來了?
崔時清一時語噎,沒了怒火。
經脈斷了便是殘破之身,再登不上帝位。
“所以,軟軟能不能告訴我,昨日在拂仙樓中,他與你都說了什麼?”
“……”不是很想說。
在紀危舟如常的淺笑下,崔時清生生品出了幾分危險,她渾身一激靈,皺眉冥思苦想着,有些興奮地問道。
“你說皇帝認為王重羅有用,卻割了他的舌頭?”
紀危舟目光幽幽地睨着崔時清,過了片刻,在對方越來越心虛的表情下,還是先認了輸。
“他是棄子,便不能再讓他翻供,奪走他的聲音是一次警告。”
崔時清破聲道:“皇後控制了刑部?”
刑部尚書吳成輝是賢文帝從寒門中提拔出來的,作為他最趁手的刀尖,為這位多疑的皇帝做了不少肮髒事。
正因如此賢文帝格外信賴吳成輝,每次出宮都要欽點他随駕。
紀危舟沉默了片刻,輕輕點了點頭,“吳成輝是寒門出生,隻能依附權利才可立足。而皇帝沉迷丹藥,面上看着身強體壯,内裡卻已空虛。”
提及了丹藥,崔時清直勾勾地盯着紀危舟,甚至還眨了下眼睛,送了個媚眼與他。
“你不覺得皇帝有些奇怪嗎?他的丹藥有沒有問題?”
紀危舟被勾得情不自禁,剛要貼近,崔時清卻利索地躲開了,他隻得無奈地歎了口氣。
“淬仙丹裡有寒食散的成分。”
猜想得到證實,崔時清還是免不了倒抽一口涼氣,驚聲問:“皇帝知道嗎?”
“知道又不知道吧。”
“猜到了幾分?但是又沉迷其中,沒有揭穿?”崔時清攢眉道。
“興許是。”
崔時清看着逐漸話少的紀危舟,看出他不是很想談論這些,但是難得逮住他,并不想輕易放過,便讨好地圈着紀危舟的脖子,給些甜頭。
“離虛道長呢?”
“……”紀危舟看着面前這雙神采奕奕的眼睛,彎起唇角,“離虛道長是遊醫出身,因早年救過皇帝,便入了潛邸。”
潛邸舊人、一手提拔的臣子,還有枕邊人。
一切皆為利來,身為天子更是讓人觊觎與垂涎。
真心算得了什麼,哪有至高權利來的吸引人呢?所以周圍的人都像餓狼撲食,一點點蠶食着這位天下最尊貴的人。
崔時清為賢文帝感到悲涼,也想起了那個夢中,真正孤家寡人的大帝。
他是經曆了什麼,才會孤身一人走上帝位,獨自在偌大的皇宮中像個亡靈一樣,過完一生。
好在、這一世你背離了天命,好在還有我們。
崔靜猶豫着,忍着心底那一絲介意,靠在紀危舟的胸膛上,悶聲道:“王重羅已死,這件事也不宜聲張,你可以随着自己的心意安葬他。”
“多謝軟軟。”
紀危舟知道崔時清想要安慰他,即便他的心中已沒了波瀾,但還是無法拒絕女娘表達關切與愛意的方式。
“但是,不許為他難過!”崔時清心有不甘地說。
紀危舟輕撫着她的脊背,淡聲道:“他以告誡之名,行控制之實。我們從來不是同路人,哪怕不是現在,遲早總歸是要分道揚镳的。”
“你想通便好!”崔時清稍稍安了心,雙手扒拉着紀危舟的肩胛,忍不住動起心思,“既然你不難過了,能不能把他——”
“嗯?”紀危舟微揚眉梢。
“……算了算了,我很大度的。”崔時清撅着嘴,趴在他的肩上。
紀危舟輕聲笑着,胸腔微微震動,顫得崔時清耳根熱燙。
“你敢取笑我!”
“我是與你在一起,總是忍不住歡喜。”
“油嘴滑舌。”
“軟軟,我們就要成婚了。”
“……嗯哼,知道了,我們成婚。”
初冬的暖陽灑在美人榻上,目之所及都是彩色,與他們的心一樣粲然美好,讓人想要永遠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