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睫輕顫着,黑眸也有了一絲反應,紀危舟抿着唇,看了她片刻,嗓音虛弱地開口:“不要害怕,我不會傷害你。”
這副失魂落魄的模樣,看得崔時清自責不已,踮起腳尖,在微涼的唇瓣上親了一口,眨巴着眼睛勾他。
“我向來嘴壞,你若是生氣,可以罰我嘛。”
紀危舟托着崔時清的後腰,穩住了趔趄的身闆,低頭歎聲道:“我沒有生氣。”
“什麼,你都不想罰我?”她擠眉弄眼了半天,可不是想聽到這樣自怨自艾地回答。
崔時清不服輸地貼上去,又是摸臉、又是吹氣,使出渾身解數,如願被懲罰了一頓。
……
“還是換一種懲罰吧。”
崔時清雙頰飛粉地擺了擺手,就着紀危舟的手喝了兩盞清茶,便靠在軟榻上不願動彈了。
“換什麼?”紀危舟把玩着崔時清的指尖,問。
崔時清受不了他如狼似虎的懲戒,便道:“我現在便把長命縷編好,與你賠罪?”
“軟軟不是累了?”紀危舟輕捏着她的下颌,拇指在肉粉的唇瓣上碾了碾。
才喝過茶水,她卻又有些發渴了,幹咽着喉嚨,嬌聲央求,“還是編長命縷嘛。”
紀危舟深深望了她一眼,低頭再親了親她的烏發,“好吧,編長命縷。”
崔時清頓時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松快,長長籲了一口氣,把佛珠随手塞進紀危舟的掌中。指腹下意識摩挲了一下,紀危舟垂下眼眸,把它收入暗袋中。
“軟軟該知道,不日我們便要成婚。”對于隻管撩撥、不予滅火的女娘,紀危舟好心提醒道。
這句耐人尋味的話,讓崔時清頭皮發麻,面上禁不住羞得漲紅,惱羞地斜了他一眼,沒敢繼續作妖,老實地挑揀起彩繩。
“在想什麼?怎麼如此燙?”紀危舟輕撫她的面頰逗弄。
“再鬧就咬你。”
崔時清兇巴巴說完,再與越發惡劣的郎君相視,總覺得他似笑非笑的眼睛裡藏了許多花招,耳根上的紅暈熱意直往下走。
“閉嘴,不許說話!”
紀危舟順從地閉上嘴,但不時還有悶笑從唇邊溢出,惹來幾記眼刀。
收到長命縷,紀危舟被趕了出來,回到自己院中,也無心他事,坐在太師椅上直盯着自己腕上的手繩。
江南走到堂屋裡,等了許久,也不見人搭理,隻得假咳着自己開口。
“主子,屍首已經入土。”
“嗯。”
“新宅子的暗室真要封上?”為了折騰這間暗室,費了不少精力,眼瞅着還沒用上就要荒棄,真讓人不舍!
“休要再提此事。”
“哦,是。”
紀危舟冷冷瞥着他,低斥道:“我犯糊塗不知勸着,還敢慫恿?”
您眼睛都紅了,一門心思要把人藏起來,誰敢勸啊?!江南心底叫苦,面上恭順認錯,“是,小的知錯,再不敢了。”
紀危舟擺弄着長命縷,勾起唇角。
“娘子的箱籠要入新宅,眼下人多眼雜,且等明年,明年開春我和你們娘子出遊時再處理。”
*
孟雲希邁着沉重的步伐走出趙晟真的寝殿,依稀可聞咒罵與玉瓷破碎的聲音,但她卻不悲不喜,沒有駐足片刻。
來到佛堂間,她終于露出了疲憊的神色,連連搖頭。
“愚不可及。”
秦嬷嬷攙扶着孟雲希坐下,安撫道:“有離虛道長的秘藥,不會有人知道此事的。”
孟雲希沒有接話。
她可以瞞天過海,或是請來天下名義為其醫治雙手,但卻治不了他的無能。
孟雲希很久之前便知道‘唯一’的兒子不中用,她不怕趙晟真愚笨,隻要聽話孝順,她可以為其謀劃一切。
而如今狹隘善妒、無能違逆,連用人的眼光與手段都拙劣不堪,以至于反噬其身。
這樣的兒子,如何再寄予厚望?
“我錯了,當時應該留下後路。”
對于孟雲希來說,哪個兒子上位都可,雖說時隔二十年,恢複皇太孫身份登基也不算難事。
她多得是辦法,可以讓此事順理成章、盡得民心。
但是東宮覆滅的那一夜留給她的時間太短了,她匆忙間無法周全,隻得決然舍棄他們父子二人。
東宮之火起于她,燒掉了夫妻情深、還有母子羁絆。
在暗門遇上紀光時,孟雲希知道,此子與她終究沒有母子緣分。
但誰又能想到呢?
她居然養出了那般愚蠢無能的兒子。
反倒是、反倒是那個活下來的孩子……
孟雲希越想越後悔,跪在菩薩面前拜了三拜,剛睜開眼睛,便看到了菩薩手中的降龍木手串。
她沉默了許久,惋惜着。
“不回頭,亦不該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