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也是如此吧。
看着友人被淚水打濕過的眸子,崔時清心底很不是滋味。
牽過蔡夢期的手,她柔聲問:“你可有想過,蔡家眼下這般情形,他們為何會願意迎你入門?”
“……”蔡夢期蹙眉想了想,老實巴交地瞅着好友,說道,“定是看上我的美貌了吧。”
李昶正聽得認真,猛地聽到這句話,被嗆得直咳嗽。
崔時清還算穩住了自己,暗暗扯了扯唇角,緩了口氣,才道:“那從前怎麼不來求娶?”
“從前他們家哪裡配得上我了?!”蔡夢期理直氣壯地挺起胸脯,眼睛瞥向怪模怪樣的李昶,煩悶地斜乜了他一眼,又補充道,“現在也不配!但,他們提的條件我拒絕不了。”
崔時清明白,她們姑侄倆人的情分。
同樣的,宮裡那位也是清楚知道這一點的。
李昶也覺得趙晨光不配小霸王,便忍不住開口道:“閑散宗室而已,在這樁事上,他能說上什麼話?”
蔡夢期糾結了片刻,又道:“我在趙晨光母親的身上,看到了一枚皇後賜予的,可以自由出入宮門的令牌。”
果然是她啊。
崔時清垂眸端起冷茶,抿了一口,歎聲道:“那你也該知道,貴妃淪落至此,與她脫不了幹系。”
“我知道。”蔡夢期面色漲紅,呼吸都急促了起來,“但是,可以殺人的刀子,也有護人的能力。隻要、隻要我乖乖聽話,她或許可以留姑母一命的!”
李昶沒想過,這也是皇後的手筆。心裡氣得不行,卻又知道自己是無力對抗的。
偷偷看了一眼崔時清,見她面色平靜,看似沒有受到紀家三郎入獄的影響。但是,新婚夫君遭此大劫,又怎會無動于衷呢?
李昶頹喪地低着頭,痛恨自己的無能。
“既然你知道,這樁婚事與皇後有關,那你可想過,她能從中得到什麼?”崔時清輕聲問道。
蔡夢期抿唇不語。
崔時清又問:“貴妃或許還未認輸,但如果她聽聞親侄女為了與死敵示好,把自己的婚姻之事用來交易,貴妃又會如何?”
“……我、我。”蔡夢期心頭一跳,不敢細想。
崔時清直視她的眼睛,一字一頓道:“你自以為是做的犧牲隻會奪了貴妃的心氣,讓她痛不欲生。”
“不——”蔡夢期木讷地搖了搖頭。
“殺人誅心!你想要貴妃活下去,可他們想要的卻是一把可以刺穿貴妃命門的利器。而你,就是最好的選擇。”崔時清沒有給她逃避的機會,明明白白把困住蔡夢期的迷霧撥開,讓她直面殘忍的真相。
“夠了,不要說了。”蔡夢期幾近崩潰地泣聲道。
崔時清看着摯友無助地蜷縮着身子,面上是從未有過的痛苦。
她心疼,卻不容許自己縱容。
“你好好想想,貴妃真正想要的是什麼。她是希望用你來換取所謂的自由,還是哪怕身死,也要保住母族一家的平安?”
“……姑奶奶。”李昶扶着哭成一團的小霸王,帶着懇求的目光,望着崔時清。
“我累了,你自己想個明白。若還是要犯糊塗,以後便不要來見我了。”崔時清面色冷沉地站起身來,看着伏在李昶懷裡痛哭的摯友,狠心地轉身離開。
“時娘——”蔡夢期淚眼朦胧地張口,卻沒有得到好友的半分餘光,眼瞅着崔時清的背影,再看着身邊的李昶,她哽咽道:“你也對我、很、很失望吧?”
李昶悶不吭聲,用衣袖擦了擦女娘的面頰。
“嘶!輕點!”面上火辣辣的疼,讓蔡夢期無暇傷神掉淚,龇牙咧嘴地拂過李昶沒個輕重的手。
看着白皙的皮膚上一片明顯的紅痕,李昶猛然想起新制的這件冬衣袖子上是用金線繡的鹌鹑飛盜,金光閃閃、羽翼堅硬,很是威風!
他連忙心虛地背手藏好,幹笑了幾聲。
“不哭了吧?你敷的粉都花了。”
“……滾!”蔡夢期忍無可忍,一掌拍在李昶背上,把他生生推出一丈之外。
李昶在地上打了個滾,逗她道:“你是吃了什麼巨力丹?這麼大的手勁!比相撲手還驚人!”
“找死是不是?!”蔡夢期兇神惡煞地挽起袖子,恨不得把賤嘴的李昶大卸八塊。
“嘿嘿。”李昶還沒意識到什麼,兀自樂呵着。
直到被前一刻還哭成小女娘模樣的蔡夢期扼住了命脈,才幡然醒悟,驚聲逃竄。
“你忘恩負義!白搭我對你好!”
“再叫喚一聲?”
“不敢了,女俠饒命!哎喲!”
……
靠在門扉上,崔時清眼眶微濕,淺笑着大步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