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宋頭疼得要命,再睜眼有意識的時候,就看見梁清越睡在一片血泊中,臉色和唇色都是慘白的,胸腹也看不見一點呼吸的幅度。
程宋的瞳孔驟縮了下,腦子嗡嗡作響,他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下意識地想走過去,卻好像被禁锢在原地怎麼也邁不開腳步,嘴巴也像是被人死死捂住,發不出一點聲音。
梁清越!梁清越!你怎麼了!
這兩天怎麼也睡不踏實的程宋翻了個身,過了一會兒他忽然猛地坐了起來,又急又驚地喊了一聲:“梁清越!”
眼前一片漆黑,他這一下猛地驚醒了過來,噩夢帶給人的感覺久久不散,心髒還是失常地狂跳着。
他用力按着心口,努力調整呼吸,還是有點手腳發軟。好不容易緩過勁來,摸索着開燈房間卻毫無反應,按了幾下開關,房間還是一片黯淡。
應該是停電了。
手機屏幕被他手指點亮,時間顯示01:21,又在半夜驚醒了,他最近老做噩夢。
程宋有點心煩意亂,梁清越快一周沒給他發消息了,電話也不打一個……因為我沒回他消息,生氣了?還是生病了?
上次梁清越臨時有戲要拍,這都去了快半個月了,還沒說要回來……在幹嘛呢?
雖然是在他出差的前天晚上無理取鬧了一下,但我也沒逼他也要說一樣的話啊……程宋有點郁悶,他那天剛好有工作不在家,确實是因為那句話稍微有點賭氣沒詳細問。
他倆住一塊後,梁清越每次進組拍戲有段時間不回來,都是程宋給收拾行李。他那天晚上回來之後簡單看了一下,發現這個人收拾東西有夠粗糙的,什麼藥都沒帶,衣服也隻是簡單收拾了兩套。
程宋是個記憶力好到變态的人,他站在衣架前粗略看了兩眼,就知道梁清越拿了什麼衣服。站半天,忍不住歎氣,也是知道帶個長袖外套以免溫差太大,那應該一個禮拜就能回來了。
梁清越倒還是正常給自己報備,上下飛機都發了消息,預計一周左右就回來了。程宋回了個好,然後暗自下定決心——不能每天都跟梁清越報備自己在做什麼,要讓有他一點點危機感!
嗯,但是也不能完全不發消息,晚安還是要每天說的,程宋如實這般想。
沒想到的是,梁清越那邊拍攝似乎挺緊張的,前面一周還時不時發照片給他看海景,估計太忙太累了,都沒問程宋為什麼變得寡言,而後面整整一周都沒有任何消息。
這就很反常了,程宋從原本的耍小脾氣和賭氣,在忙碌的工作中完全轉變成了擔憂和焦慮,忍不住發消息問他在做什麼。早上發出去的消息,晚上都沒人回,拍戲沒有這麼拍的,梁清越從來不會長時間不回消息。
程宋在床頭坐了一會兒,感覺心髒還是沉甸甸的,不太舒服。也顧不上現在還是淩晨,果斷給梁清越撥了微信視頻,響了好久也沒人接。
一開始是等待邀請,再打下去就是無法接通,打電話也是關機的,程宋無意識撥了十幾個電話,方才夢裡那種無能為力的感覺又蔓延上來,他在停電後格外悶熱的房間裡呆坐着,冒出了一點冷汗,渾身的血液好像都涼了下來。
他好半天才想起來梁清越說是去什麼小島上的漁村取景,下意識查了他們那最近的天氣,心情更不好了。東南沿海地區沒有台風過境,隻是稍微受到突然登陸日本的台風影響,有幾個海上小島受影響多一點,海上刮了幾次大風暴。
梁清越不會這麼倒黴吧?總不能在下雨天出門吧,天氣那麼差,他才不是那種人呢。程宋心想,又安慰自己,劇組肯定會做防護措施的,不可能真的讓演員出事。
話是這麼說的,程宋晚上還是翻來覆去睡不着,爬起來找到電箱查看問題,拿着手電筒搗鼓半天沒發現問題,終于想起來——應該隻是欠費了,在手機上充上就行了。
他對着雜亂的電線看了好半天,忍不住罵了一句。沒睡好果然很絕望,這點問題都想不到。
程宋這段時間都睡得不好,今天更是焦躁不安,翻來覆去跟烙餅似的。快天亮的時候想起來自己和梁清越是同款的手機,之前還用他的賬戶相互關聯過,他可以試試查對方的定位。
程宋頓時一翻身起來開電腦,一邊用自己的手機查找對方的定位,速度非常快。
梁清越的手機顯示未連接網絡或已關機,信息最後的更新時間顯示是一周前的淩晨,然後從那天開始一直沒開機到現在。
什麼情況會讓一個人一周都不開機,也不給手機充電?就算手機壞了,不可能整個劇組都斷網,他肯定會想辦法聯系自己的。
程宋從來不是脾氣暴躁的人,等精準定位的時候順便開了個窗口看當地的衛星地圖,看着系統刷新轉圈的時候還是忍不住砸了兩下鍵盤,兩個鍵帽都飛了出來,聲音清脆地摔在地上。
撿東西的心情也沒有,程宋盯着屏幕的臉色很差,客廳隻開了個夜燈,他看上去跟個索命鬼一樣坐在電腦前。
十分鐘後,程宋拿到對方手機幾乎精準到門牌号的定位,随手拎起自己的外套就下樓了。他打車去機場,直接飛申城機場,然後坐大巴去縣城再轉輪船。去那個小島的輪船不一定正常運營,但是,先去了再說吧,那麼近了他肯定能找到人的。
關機一周,如果沒事為什麼不借手機打給我?程宋在飛機上一刻也沒睡着,後來又坐了三個小時的大巴到小縣城,下車後蹲在大廳裡瘋狂刷新今天運營的幾個航線,他到底應該坐哪個航班能輾轉去那個小島。
手機快被他用沒電了,那幾個海島今天似乎都沒有航線,手機忽然從他手上滑落掉在水泥地上,他卻沒伸手去撿。低着頭好半晌才回過神來,他想起了自己看到的曆史衛星影像,有人被磚瓦砸暈在地上,模糊的身形看着特别像梁清越。
他終于撐不住了一樣,捂着臉無聲地哭了起來,滾燙的淚水從他指縫漫出來。
這麼一個大男人蹲在汽車站大廳中央,總是很顯眼的,但是程宋已經顧不上了,他向來運轉飛快的腦子卡頓了,怎麼也想不起來那個人後來怎樣了……啊,他是不是根本就沒敢看來着?
程宋一連幾天都沒休息好,又是飛機又是大巴的連夜奔波,精神都有點恍惚了,以至于有人站在他跟前,伸手摸他頭發的時候,聽見那個熟悉的聲音,還是沒反應。
“宋宋,宋宋?程宋——?”梁清越頭上還包着紗布,幫忙撿起他的手機,低頭看着眼前這個蹲在地上縮成一團的人,語氣很快從原本的試探變成了肯定。
這人這麼大一個頭杵在這,像是随時要犯病的怪異旅客,沒人敢上前來。梁清越還是取了票路過,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然後腳步就被絆住了,下意識彎腰去看他。
程宋終于擡頭,兩人對上視線的時候都狠狠心驚了一下,半個月沒見,兩個人居然都弄得這麼狼狽。
程宋出門頭發從來都是認真打理的,現在頭發沒梳過也沒紮起來,卷曲淩亂地披在肩上,身上T恤牛仔褲也是皺巴巴的,臉色黯淡眼圈通紅的,淚痕還挂在臉頰上。要不是這張臉,出門就能cos流浪漢,看着實在沒風度。
梁清越都顧不上頭疼了,蹲下的動作改成單膝跪地,伸手去給他擦眼淚,溫聲道:“你怎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