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天瀚瞳孔一縮,腦海中閃過無數得罪秦時意的人的悲慘下場。一股求生欲猛然爆發,在對上那雙漆黑雙瞳時,又倏然凍結。
有一種人,不管你如何求饒,也無法得到半分目光。
秦時意就是這樣的人。
絕望之下,餘天瀚竟看向餘清清,笑聲透出絕望的瘋狂:“餘清清,你以為你傍上了什麼好人?他就是個逼死親叔叔的怪物,怪物你知道嗎!”
“你以為你有多特殊——”
保镖捂住他發瘋的嘴,剛想将人拖走。
便見餘清清從男人身後探出圓圓的腦袋,看着他臉上混雜的淚水和雨水,驚歎不已:“哇塞,餘天瀚,你的眼淚好大顆哦。”
“比我的鑽石都大!”
餘天瀚一愣,沒想到他是這樣的反應。
而後更不甘心地嘶吼:“......唔!唔唔!!”
保镖迅速将崩潰的人拖走。
餘擇遠隻來得及回頭看餘清清一眼,便神色堅定地跟了上去。
——他要問清楚當年的事。
淅瀝不停的雨幕中,隻剩下秦時意和餘清清。
餘清清仿佛沒有察覺男人陰鸷到極點的神色,側過頭,輕輕歎了口氣。
他一歎氣,秦時意那股恨不能将餘天瀚當場碾死的兇戾瞬間消失。
男人皺眉,立刻握住餘清清的手:“怎麼了?哪裡痛?”
餘清清眨眨眼,很無辜地說:“沒有啊,就是覺得我之前想錯了。”
“不是你沒了我不行,是我沒了你不行。”
餘清清湊近他,可憐兮兮地拉長尾音:“才出門一天就被碰瓷了——秦時意,沒有你我可怎麼辦呀?”
少年歪頭看着他,眼裡是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撒嬌。翹起的睫毛細密,水紅色的唇藏在圍巾裡,隻露出一雙亮閃閃的琥珀色大眼睛。
他們站在一把傘下,見秦時意不說話,餘清清還笑着用額頭去撞秦時意的下巴。
一邊撞,一邊化身複讀機:“怎麼辦呀,怎麼辦呀?”
像隻小狗。
他在用屬于自己的方式安慰他。
看,我貼住你啦。
我不在意那些話哦。
秦時意垂眸,那點暴戾徹底消失,甚至還歎息般笑了一下。
他沒說話,隻是輕輕按住餘清清,很珍惜地吹了吹他的額頭。
像是怕他撞痛了一樣。
餘清清笑起來,心裡甜滋滋的,跟着秦時意往車裡走。
臨上車時,他摸了摸外套口袋,哎呀一聲。
“我耳機不見了......啊,應該是掉在福利院了。”
餘清清看了眼外面雨幕,很快回頭:“你先在車上等我,福利院走過去隻要五分鐘,路很窄,車開不過去。”
秦時意下意識想拒絕,卻在車窗裡看見自己殘留着一絲冷厲的臉。
他頓了頓,不想吓到那些小孩,讓餘清清難做,便點點頭:“好。”
“放心啦,我馬上回來。”
少年步伐輕快地往福利院跑去。
三分鐘。
五分鐘。
七分鐘。
他的身影始終沒有再出現在拐角處。
秦時意的心髒忽然跌入無盡深淵。
砰的一聲。
男人忘記撐傘,一邊往福利院方向跑,一邊撥通電話,聲音是前所未有的驚怒和急沉。
“封鎖相山路所有路段,封鎖港口和機場,調取監控。”
“現在就去,所有後果損失我一應承擔。”
......
再次睜開眼時,餘清清後腦隐隐作痛。
記憶停留在陰冷的雨天。
......他跑去找耳機,卻在轉角的路口處忽然被人砸中後腦,失去意識。
好一會兒,餘清清才重新擁有身體的各項感知。
雙眼和四肢都被捆住,周圍搖搖晃晃,鼻尖傳來皮革特有的味道。
他被人扔在一個不算寬闊的座椅裡,車内一片寂靜。
好一會兒,有人狠狠砸了下方向盤:“碼頭居然也有人,秦時意,你真的瘋了!”
餘清清辨認出這個聲音,竟不覺得意外。
——是秦江落。
車子很快又啟動,沒過多久,嘎吱停下。
後門打開。
一隻手扯下餘清清眼睛上的布條,不冷不熱地說:“醒了就别裝死。”
冰冷的雨滴被風吹進車内。
餘清清眯了眯眼,還沒适應光線,就下意識道:“我才沒裝死,我是頭痛,你手很重知道嗎?”
秦江落:“......”
好幾秒後,餘清清才看清面前的一切。
他躺在一輛毫不起眼的破舊出租車裡,面前站着神情憔悴的秦江落。在他身後,是湍急不息的海潮。
幾個被廢棄的倉庫屹立在海邊,荒無人煙。
餘清清被秦江落拽起來,冒雨硬扛着往碼頭裡走去。
他一米八三的大個子,再瘦也分量不輕。秦江落年過五十,累得夠嗆,抖得連被他扛在肩上的餘清清都有點擔心。
“秦副總,你就不能找個人一起扛我嗎?”
他們走進倉庫,秦江落砰地将餘清清放下,自己也一屁股坐在地上,氣喘如牛了好一會兒,才冷笑。
“找個人?東茂集團上上下下都是秦時意的人,我找誰?”
他此刻全然沒有他們初見時的趾高氣昂,甚至添了幾分潦倒。
有的人掌控權力,有的人被權力掌控,秦江落顯然是後者。
餘清清興緻缺缺地哦了聲,又去看周圍陳舊的擺設。
秦江落見狀,再次冷笑:“别看了,這是我成年時随手買的地,秦時意那會兒還沒出生呢,不可能找來!”
餘清清聽見這話,回過頭,眨了眨眼:“這話你自己信嗎?”
秦江落神情一僵。
他不得不承認,長江後浪推前浪,依靠秦時意的能力和勢力,确實完全能找到這裡。
而到了那時......
想到三弟的死狀,秦江落焦躁起身,目光兇狠地看着餘清清,将一部手機丢給他。
他拿起桌上鐵棍:“現在立刻給秦時意打電話,讓他銷毀證據,放我出國!”
餘清清看着手機,歎了口氣。
秦時意不在身邊時,他眉眼半垂,不再露出被愛時才會浮現的幼稚和歡快。
少年的神情理智冷靜:“秦副總,東茂在海外也有分公司。”
“清醒點,就算秦總答應了你,你也不可能一直躲到死的。”
秦江落大怒,一把掐住餘清清的下巴,臉上是走投無路的瘋狂和警告:“你以為我不敢殺你?”
“餘清清,别逼我,逼急了我什麼都做得出來!”
餘清清看着他,一雙眼睛很亮,也很清澈。
秦江落下意識躲開那樣透明的目光,卻又聽見他說:“那你可不可以做一碗蛋炒飯?我餓了。”
“......”
砰的一聲巨響。
鐵棍猛地砸斷桌腿,玻璃桌面瞬間坍塌碎裂。
“你他*耍我??”
餘清清絲毫不懼地看着秦江落,目光竟帶着令他感到害怕的平靜和冷淡。
——那是和秦時意一樣的冷淡。
“秦副總,蹲監獄還能活,但你要是真的殺人,就真的活不了了。”
“現在自首還為時不晚。”
秦江落看着他,半晌,忽然一腳踢開凳子,崩潰扯住餘清清衣領:“你懂什麼?東茂市值多少千億你知道嗎?那原本是我的東西,我的!”
“我每晚在賭場花的錢夠買下一萬個福利院,我一件衣服夠買下一個孤兒的賤命!餘清清,你懂什麼!”
他聲嘶力竭到額頭青筋暴起,大口喘氣,仿佛要将即将失去一切的恐懼全部發洩出來。
餘清清沒說話,神色依舊很靜,似乎沒有什麼能夠吓到這個看起來脆弱的少年。
靜到秦江落想毀了那張臉。
他撿起地上鋒利的玻璃碎片,面無表情地想:不知道被劃爛這張臉時,餘清清會不會下跪求饒?
然而不等他動作。
門外忽然傳來發動機轟鳴,急促淩亂的腳步聲迅速逼近。
秦江落一驚,立刻反手掐住餘清清脖子,猛地轉身看向倉庫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