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大夫不忍心見陸厭冒險:“你當真不再想想?”
“不了。”陸厭含笑道,“就算性命不保,我亦想要這孩子。”
“你這傻孩子。”仇大夫無奈地道,“以策萬全,你需要孩子的另一個父親陪伴。”
“他……他啊,我們不過是一場露水姻緣。”陸厭淡淡地道,“他不會來陪我,我亦不會讓他知曉我有了他的骨肉。”
陸厭素來是個認真的孩子,絕不會搞甚麼露水姻緣。
仇大夫不了解陸厭與靳玄野的過往,但一月多前,靳玄野哭得不成人樣,乞求陸厭别趕其走,最後是被陸厭打暈了送走的,想必隻要陸厭給個眼神,靳玄野便會迫不及待地回九霄門。
見仇大夫還要再勸,陸厭搶先道:“勿要多費口舌。”
--------
午夜夢回,陸厭常常覺得自己瘋了,不然豈會生出如此荒唐的妄想?
縱然曾被煉成藥人,他依舊是男兒身,身體構造與靳玄野一般,豈能懷上靳玄野的骨肉?
幸而肚子一日一日地大了起來,加之孕吐頻頻,教他不得不相信自己是當真懷上了靳玄野的骨肉。
是夜,猝然之間,夏雷滾滾,震耳欲聾。
已有許久不曾打過這般厲害的雷了。
上一回,靳玄野正埋于他體内,将他的肚子灌得高高隆起。
見他害怕,靳玄野擁緊了他關懷備至。
這一回,他隻能自己擁緊自己。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在發抖,那雷明明距離自己萬裡之遙,為何要發抖?
就算娘親死在雷雨天又如何?
他業已恐懼了一千多年,不該再繼續恐懼下去。
“娘親……”
一如從前,他腦中又充斥了娘親悲慘的死狀——通體潰爛、流膿,惡臭熏天,蚊蠅不斷,鴉鳴凄厲……
顯而易見,耗費足足千年,他都沒能從那個雷雨夜走出來,他仍舊是那個衣衫褴褛,面黃肌瘦,形影相吊的野孩子。
不,他已有三月半的身孕了,要當父親了,才不是甚麼野孩子。
對了,想想靳玄野罷,隻是想,算不得染指人夫。
對了,打雷之前,他們在談論孩子:
“我想要你為我生孩子,而不是單單想要孩子。”
“對不住,我生不了孩子,任憑你灌得再多,亦無濟于事。”
“我當然知曉娘子生不了孩子,但娘子真是既煞風景,又沒情趣。”
“那你為何因為我答應你若能受孕,願意生下你的孩子而激動萬分?”
“隻是想象娘子為我珠胎暗結的模樣,我便激動難忍。”
“娘子如若珠胎暗結,定然風采依舊。我隻怕禁欲不得,會對孩子不利。”
出乎意料,他當真懷上了靳玄野的孩子,靳玄野如若見得他現下的模樣,還會激動難忍,禁欲不得麼?
言猶在耳,與靳玄野同床共枕之人已不是他了。
是他親手将靳玄野推給俞晚的。
但他若不這麼做,他們要如何向靳、俞兩家交代?
不可後悔。
切不可後悔。
這夏雷似乎無休無止,伴随着暴雨,直至天明都不肯停歇。
陸厭未能成眠,又在雷鳴中吐得面色煞白,飲盡了仇大夫送來的安胎藥方才好受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