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谷道人拊掌道:“好一對神仙眷侶。”
話音未落,他搖動骨鈴,下令道:“阿厭,殺了靳玄野。”
陸厭自是不肯,體内殘餘的十根肋骨霎時疼得難以言表,更是牽動了通體的筋脈,與陣痛呼應,逼得他泌出一層熱汗,猶如堪堪被人從水中打撈出來。
他吸了口氣,透過盈着汗珠的羽睫望向靳玄野,厲聲道:“快走!”
靳玄野矢口拒絕:“我絕不會抛下師叔與我們的骨肉。”
“你改日再來救我們便是,今日你且先走罷。”陸厭見自己不受自控地朝着靳玄野走去,五内俱焚,“快走,我怕自己會殺了你。”
靳玄野搖首道:“不走。”
“走罷。”陸厭寬慰道,“師父舍不得殺我,亦舍不得殺我們的孩子,你放心罷,走,快走。”
靳玄野并不認為靈谷道人心存善念,陸厭這般說若不是在騙他,便是陸厭及其腹中的胎兒對靈谷道人有用。
有用……
“莫不是……”他怒目而視,“你莫不是想将他們做成藥人?”
靈谷道人糾正道:“阿厭本就是貧道的藥人,不過是中途行差踏錯,脫離了貧道的掌控而已,至于阿厭所孕育的骨肉,想必亦是做藥人的好材料。”
“好徒孫,說來你還得感謝你師祖将你師叔做成了藥人,否則,就算你将你師叔□□死了去,他都不可能懷上你的種。”
他和顔悅色地瞧着自己的徒孫,襯着竹林被風拂過而發出的沙沙聲,若不聽他所言,當真是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樣。
“我感謝你這老不死的做甚麼,厚顔無恥。我才不想師叔懷上我的骨肉,我不忍見師叔受罪,且師叔并非心甘情願。”靳玄野格開謝君川一劍,于劍嘯中,猝然聽得陸厭道:“不,我是心甘情願的,我先前不知自己能懷孕,但能懷上你的骨肉,我很是歡喜。”
靳玄野端詳着陸厭圓滾滾的肚子:“很是歡喜?”
“嗯,很是歡喜。”既然已經表白過了,這沒甚麼不可說的,陸厭的面色柔和了下來,“快些走罷。”
“我不走。”靳玄野眼見羊水從陸厭腿間洶湧而下,憂心忡忡地道,“師叔,你還好麼?”
“無妨。”陸厭當然撒了謊,而今他一點都不好,甚至覺得可能會胎死腹中,但他不會說與靳玄野聽。
他拼了命地阻止,奈何他的身體仍是在骨鈴的操控之下與師兄一道對靳玄野形成了夾擊之勢。
靳玄野生怕傷着陸厭,左右夾擊之下,不久便傷上加傷。
靈谷道人盤腿調息,陸厭在劍尖擦過靳玄野面頰之際,低聲道:“你且先将那老不死的藏在衣袂的匣子破開。”
靳玄野微微颔了颔首,而後,足尖一點,到了靈谷道人面前。
他背後空門大開,陸厭不顧疼痛,違背命令,擋下了師兄的攻擊,以護住靳玄野。
明明每一寸皮肉俱是顫抖得不成樣子,陸厭卻是面無表情,動作亦是幹淨漂亮。
靳玄野趁靈谷道人不備,刺穿了匣子。
待靈谷道人反應過來,困于匣子當中的三魂七魄業已飛入謝君川體内。
不過謝君川身上尚且纏滿了傀儡絲,尚且擺脫不了靈谷道人的鉗制。
靈谷道人趕忙命謝君川擊殺靳玄野。
陸厭渾身濕漉漉的,一面替靳玄野抵擋謝君川的攻勢,一面急聲道:“師兄,師兄,你清醒些!”
“小師弟……小師弟!”謝君川急急收回刺向陸厭心口的劍。
傀儡絲令謝君川再刺,謝君川不肯,頓時被傀儡絲割出了無數道傷口。
陸厭忍着疼痛,提起“清朗”,催動内息,刺目的劍光利落地切斷了謝君川身上大部分的傀儡絲。
緊接着,劍光一滞,陸厭一手捂住肚皮,一手切斷了餘下的傀儡絲。
“啊……”他以劍尖點地,以支撐自己的身體。
謝君川的目光定在了陸厭渾圓的肚子,蹙眉道:“為何會如此?”
陸厭直截了當地道:“我懷上了玄野的孩子。”
謝君川心下疑問甚多,不過如今并非發問的良機,他飛身至靳玄野身側,與其一同對付靈谷道人。
師徒倆人是第一次聯手對敵,配合不佳,所幸終究是師徒,過了一會兒,便默契起來了。
靈谷道人不斷地搖晃骨鈴,害得陸厭險些控制不住自己,數度提劍偷襲靳玄野與謝君川,緻使倆人背後長出了好幾道口子,好在并不緻命。
靈谷道人心知大勢已去,自是瘋狂反撲。
眨眼間,傀儡絲遮天蔽日,不止是三魂六魄堪堪歸位的謝君川,連陸厭與靳玄野身上亦纏滿了傀儡絲。
——傀儡絲極其耗費心神,若非事态不妙,他是絕不會動用如此多的傀儡絲的。
他正欲操控着三人自相殘殺,“咔嚓”一聲,他的脖子赫然被扭斷了,軟塌塌地垂了下來。
他死命地回過首去,見是陸厭,不由瞪大了雙眼。
骨鈴尚在他手中,要違背他的命令已是困難,更何況陸厭臨盆在即,他甚至已從陸厭下裳看到類似嬰兒手臂的形狀。
這陸厭居然還有餘力扭斷他的脖子!
陸厭手一松,靈谷道人即刻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他尚不解氣,“清朗”劍氣如虹,将靈谷道人碎屍萬段,其手中的骨鈴亦被他砍成了齑粉。
做完這些,他有氣無力地對靳玄野道:“我要生了。”
打鬥間,竹屋早已不成樣子,靳玄野剝下自己的外衣、中衣,鋪于地上,扶陸厭躺下,後又剝下了陸厭的下裳。
嬰兒稚嫩的猩紅的手臂竄入了他的眼簾,他一邊為陸厭處理身上的傷,一邊故作鎮定地問陸厭:“我要如何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