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當是燒熱水來,但眼下燒不了熱水。
是以,陸厭隻道:“别害怕,握着我的手。”
謝君川亦不會接生,生怕陸厭難産,找産婆去了。
靳玄野握着陸厭的手,瑟瑟發抖,被陸厭嘲笑道:“我生還是你生?”
“我生,我替師叔生。”靳玄野不假思索地道。
“你可替不了,别怕,我們的孩子适才還保護了我,并非普通的孩子,定會平安降生。”陸厭早已被疼痛折磨得沒力氣了,積蓄些力氣,方才用力。
聽仇大夫說嬰孩的腦袋先出來容易順産,而這孩子先出來的是手。
于是,他對靳玄野道:“你伸手進去,讓孩子的頭先出來。”
靳玄野煞白着臉:“我……”
他想說“我不會,我不行,我害怕”,但他别無選擇。
陸厭遍體鱗傷,不過全身的傷所出的血加起來都及不上下.體所出的血。
靳玄野重重地阖了阖眼,方才探入手去。
陸厭生怕自己疼得咬斷舌頭,自己撕了一片衣袂,塞入口中。
被靳玄野的手進入下.體的滋味甚是詭異,靳玄野的手似乎顫抖得厲害,亦或許是他自己顫抖得厲害。
他用眼神描摹着靳玄野如臨大敵的眉眼,想說些甚麼以寬慰靳玄野,卻又想起自己眼下說不出話來。
他是在三月初将靳玄野趕出九霄門的,算算日子,已有八個半月不曾見過靳玄野。
待他産下孩子,他便帶孩子走,再也不見靳玄野。
縱然靳玄野對他餘情未了,他亦不能插足靳玄野與俞晚,這關乎他的自尊與原則。
靳玄野看着自己血淋淋的手,顫聲問陸厭:“可以了麼?”
陸厭慘白着臉,颔了颔首。
靳玄野不忍心看,又擔心自己少看一眼陸厭便會有所不測,遂一眨不眨地盯着陸厭。
陸厭顧不得羞恥,告訴自己用力,再用力些。
血,很多很多的血……
靳玄野懷疑自己的眼球被染紅了,不然為何會看見這麼多血從陸厭體内流淌出來?
他不久前為陸厭包紮的傷口全數裂開了,陸厭的下.體亦撕裂了,猩紅的内壁清晰可見。
他頓時對自己恨意叢生,上一世,他害死了陸厭,而這一世陸厭危在旦夕。
假使他早些知曉是自己害得陸厭走火入魔,進而對自己下了情毒該有多好。
若是如此,這一世,他絕不會喂陸厭喝下情毒,亦不會同陸厭交.歡,那麼如今的陸厭便不會狼狽不堪,痛苦萬分地生産,而該光風霁月地坐于九霄門品茗,或是橫劍縱馬平天下不平事。
但是他心悅于陸厭,當真能忍得住?
能,一年,兩年,三年……
隻消陸厭安好,他定能忍得住。
一聲嬰孩的啼哭倏地炸開,使得他甚麼都想不得了。
他不去瞧自己的孩子,而是猛地抱住了陸厭:“師叔,師叔,師叔,你可無恙?”
陸厭面無人色,被靳玄野取出口中團成團的衣袂後,幾乎是氣若遊絲地道:“給我看看孩子。”
“好,好。”靳玄野連聲應下,小心翼翼地抱起皺皺巴巴的嬰孩給陸厭看。
是男孩,沒張開,看不出更像誰。
“師兄應當快回來了,你毋庸擔心我與孩子,走罷。”
除卻虛弱些,陸厭自認口吻與往常一般。
靳玄野不敢置信地道:“師叔趕我走?師叔拼死生下了我們的骨肉,卻要趕我走?“
“我會好生撫養他長大的,你走罷。”晚斷不如早斷,陸厭催促道,“快些回家去罷,别讓你娘子久等,我們有過一段露水姻緣,更該避嫌。多謝你助我一臂之力,如今那老東西死了,你滞留在此無甚意義,回家去罷。”
卻原來陸厭誤會了。
靳玄野趕忙解釋道:“我并未同俞姑娘成親,且已退婚了,師叔如若願意……如若願意可否與我結為道侶?”
他直覺得自己厚顔無恥,明明虧欠陸厭良多,卻舔着臉向陸厭求愛。
“你并未同俞姑娘成親?”陸厭怔怔地重複道。
“嗯,我并未同俞姑娘成親,且對爹娘坦白了我心悅于師叔。”靳玄野耍賴道,“師……娘子若不要我,我便孤獨終老。”
“好。”陸厭情不自禁地道。
靳玄野驚愕地道:“娘子答應了?”
陸厭正色道:“我答應了,若你不嫌棄我曾對你下過情毒。”
靳玄野戰戰兢兢地道:“都是我害得娘子走火入魔的錯,娘子願意原諒我麼?”
“我從未怨恨過你,趕你走,是希望你能回頭是岸。”陸厭直白地道,“玄野,我心悅于你。”
陸厭雙目含情的模樣教靳玄野心如擂鼓,他面紅耳赤地道:“娘子,我亦心悅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