澤沐然不以為然,他給過安歌機會,一個體面的死,但他自己沒選。
安歌的心口被刨開,雖有紅光隐隐約約流轉,但那光輝太弱,要不是澤沐然不能伸手去碰燭的真身,他都要自己上手去找了。
他的身體是受肉,其法則大過燭的真身,因此他是不能碰的,否則燭的法則和他比太小,會被他吞噬,會死。
隻是澤沐然沒想到,燭的丹珠也就一顆珍珠那麼大,也不知道原來就這麼大,還是被消耗成這樣。
怪不得他的這副軀殼已經開始意識混亂,這意味着燭肉身死去的時間可能遠遠要比他想象的早。
安歌已經放棄掙紮,他絕望的等待死的到來。
燭吞下丹珠,他背過身去,沐浴在月華之下,身上的斑紋一點點滲出,澤沐然趁機低聲對安歌道,語氣滿滿都是惡趣味:
“我忘了告訴你了,其實丹珠取出來你也不會死。”
這是當然,畢竟丹珠的力量在他體内寄宿那麼久,多少是會有所影響,但這種影響改變不了離開丹珠後活不長的命運。
安歌不可置信的爬起來,他拉開衣襟,低頭去看,正如澤沐然所說,他的胸口正在快速的愈合,他突然意識到這是一個考驗,而他似乎沒有通過。
但這也并不是一個考驗,澤沐然隻是閑得無聊,又見慣了這些肮髒龌龊的心思,故意說出來諷刺他罷了。他是在說,你說你愛他,什麼都願意為他去做,但你不會為了他放棄活下去的機會。
澤沐然很了解,安歌之所以願意為了燭逼迫大巫出奉天大殿是因為他不在乎子民死不死活不活,他隻在乎他自己能不能與燭待在一起。
澤沐然太熟悉安歌這種人了,他們哪怕隻要是看上一眼就會被蠱惑沉淪其中,要不是因為安歌體内丹珠的原因,他隻要讓他瞧一眼自己的真身,那把鬼刀,他也會對他說和燭一樣的話,甚至會真的被蠱惑到心甘情願去死的地步。
澤沐然随意掀了面具付之一炬,現在已經用不着這個了,安歌慌張的沖上去,他意識到燭要走了,他要離開了:
“九陰!”
然而卻隻看見那朝思暮想瘦弱纖細的身軀猛然撕裂,大地震震,宮殿倒塌,一道宛若山一般的龐大影子直立而起。
在滾滾升騰的塵埃中,星月高挂,一條身披黑甲的巨蛇緩緩垂下巨大的頭,一雙血紅的眸子并未落定在安歌的身上,而是在看紅燭。
澤沐然忍不住有些興奮,原來這就是燭的真身,體型龐大似山,身下無爪,眼眸赤紅,猶如兩輪血月。
它眉心似乎還有一眼,是閉目的,隻可惜它的身形并不威武,反倒骨瘦如柴。
當他開始爬行,任誰都能看出它瘦骨嶙峋,難以支撐骨骼的沉重,澤沐然可以斷言,那丹珠絕不會隻有那麼大一點,珍珠大小的丹珠,實在是配不上他這龐大的身軀。
安歌愣住,就連他都看的出來,那蛇形的身軀消瘦的幾乎隻剩下一副骨架,棱角分明,鱗甲暗淡無光,瘦弱難立。
可是他明明從未在吃食虧待過他,他抓了那麼多牛羊牧畜獻祭,更何況他聽聞神,向來是無需進食的。
他的呼吸沉重的好似歎息,一呼一吸之間,口中隐約有風聲雷聲醞釀其中,難免覺得面前立着的是一座巍峨聳立連綿不斷的險峻山峰,峰頂正積雲密布,雷電隐沒交織,風雨欲來。
他病怏怏的,可卻偏偏強撐着似的擡起頭,隻有那雙眸子血紅有神,兇狠陰森,如同饑腸辘辘已久,透着一股子深深的恨意凝望着眼下的這片土地,好似想要将一切都吞沒腹中。
澤沐然卻并不在乎,四百年後的他肉身比現在看上去還要慘的多,而且死去多時,看上去隻是一層皮裹着骨頭罷了。
不過他隻覺得心中暢快,澤沐然仰天大笑,對呆愣震驚的安歌道:
“我今夜讓你見見,真正的災神應該是什麼樣子的,你可要跑得快一些,不然說不定就看不到了。”
安歌不知他到底是什麼意思,但他很快就會明白了。
澤沐然化身鋪天蓋地的受肉,天際炸雷連連烏雲籠罩,不滅王朝邊疆更是大雪翻飛狂風驟起,天色為之聚變。
澤沐然惡趣味的驅趕安歌朝着外面逃竄,他要他看看,一個神的怒火究竟應該是怎樣的。
他要他明白,一直以來的燭對待他們到底是有多麼仁慈。
宮中混亂不堪,有侍衛拉起安歌帶他上馬逃命,他卻回過頭視線落在那不怒自威的巨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