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為,半年前,我沒能留下陪着你嗎?”
沒有人回答。
墨軒逍遙回憶着過往,如今他根本猜不到淩霜為何還與他置氣。
淩霜很聰慧,他的出身令他比悠然更懂他身為家主的責任與必需要做的。
他以為隻要說開便好,江滿吟也對他說,淩霜其實從未因此怨恨他們:
“是因為,我沒有告訴你,便要你清心濁嗎?”
仍舊沒有人答,墨軒逍遙以靈力去探,他發現人還在裡面,隻是不在理睬他。
墨軒逍遙不知還應當說些什麼,他想起澤沐然來,突然發覺他這個做爹的很失敗。
澤沐然能讨悠然歡心,還能讓讨厭修煉的悠然自己主動修煉,而淩霜,他也管的好好的。
墨軒逍遙想起他戲谑的稱那馭人之術他還太嫩的神情,覺得很諷刺。
墨軒逍遙坐靠在石壁旁,他望着黑夜之上漸漸閃亮的繁星點點,他實在沒什麼可說的能說的,因為他突然發現,無論是悠然,還是淩霜,他其實都不懂他們到底在想些什麼。
墨軒逍遙隻能背靠石壁,靜靜等待,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
“我等你,你想好了,便出來。”
淩霜卧在黑漆漆的石壁縫隙之間,血色的眼淚刺痛着神經。
他記得那些好的記憶,與墨軒逍遙的,悠然的,還有江滿吟和澤沐然的。
但他感覺自己好似一次次的被抛棄,放下,在他最需要的時候,沒有人會選擇他。
大明境宗一事,沒人知道他在哪,長老們,弟子們都找了,但是沒能找到。所以他怪不得誰,他們的确盡力了。
可,墨軒逍遙沒有給他機會選,江滿吟也沒有,他們逼着他,吊着他活下去,即便他已經快忘了到底為什麼還要強撐着。
一開始他們不讓悠然來見他,後來,見了一次,但她顯然并未準備好,被他那副難堪的樣子吓退了。
淩霜不怪她,可興許,他的确是急需些什麼活下去,隻是最後讓他堅持下去的,是恨。
江滿吟說,他至少要死的有些價值,悠然還需要他活着。墨軒家當年救他一條命,待他不薄,如果一定要死,那他最好在還完這筆債之後在死。
江滿吟很現實,淩霜知道,他隻是實話實說。以墨軒家的情況,如果他死的太早,沒有等到澤沐然,又或是鸱於附離,恐怕會遭牽連。因此鸱於附離一日不回來,他便最好多活那一日。
因為誰也不知道澤沐然什麼時候恢複記憶,也不知道如果他死,他那兩位兄長是否會找他們算賬。
接連幾日,墨軒逍遙都沒有回去,他的的确确做到了不離不棄的等他。
但對于淩霜來講,這太晚了。倒不如說,他其實意識到,自己永遠不可能成為墨軒逍遙真正的家人。
他到底還隻是那個山下撿來的小乞丐,墨軒逍遙不會為了他放下道義,四朝的亂局,有太多人的命需要墨軒逍遙為此奔波,伸出援手。
而他淩霜一人的命,終歸比不上那些他不認得,也不相幹之人,千千萬萬的命。
在他動不了的那些時日,他便發覺,自己的心中太過肮髒陰暗。
那些心法并未将他變成一個和墨軒逍遙一樣兼愛無私,他所追求的,想要保護的,至始至終隻有一人。
為了悠然,他可以做任何事,可墨軒逍遙不同。
他有聽弟子們傳言,悠然擅自帶他離山後,便受了罰,因為鸱於附離能重接筋脈的方法,據傳言是拿活人試出來的。
所以,悠然罰跪祠堂多日,墨軒逍遙叫她反省。
可他當時卻想,即便如此,若是當真可以,那他也願意。隻是他不希望帶他去的人是悠然,不希望她背上罵名,又或是被墨軒逍遙訓斥。
當初墨軒逍遙說他選悠然的時候,淩霜其實是開心的,因為他一直都覺得,墨軒逍遙終有一日會為了什麼别的大義會犧牲悠然。墨軒逍遙的選擇,那一瞬透露出的懦弱,讓淩霜覺得,他們之間的距離是如此相近,而自己心中晦暗的那些想法,似乎也沒有那麼罪不可赦。
而如今,這一切都變了,墨軒逍遙當初選擇悠然的承諾已經毫無意義,因為這一次,他選了墨軒家,而不是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