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為你會發火。”
淩霜隻是沉默的端坐在棺椁上,她問聞聲回頭看向赤夏時竹,赤夏時竹這才發覺,不知何時天色以暗。
興許是三四個時辰,興許過得更久,對于他講,受其蠱惑迷失神志似乎隻有不到一刻鐘,但事實,對于清醒之人來講卻是很久。
淩霜冷着臉,就如他們初見時一樣,神情漠然藐視衆生,顯得平靜又安甯:
“那我便聽不到你遺言了。”
她不能憤怒,至少現在不能。
如今赤夏時竹還能活着,而不是被其瞬間吞噬,多虧她不斷凝神靜氣的平複心境,隻有她心如止水,赤夏時竹才能在活幾日。
赤夏時竹滿足的露出一抹燦笑,他懂了,淩霜是舍不得他死的,嘴硬心軟:
“好姐姐,我就知,你最疼我們這些小輩了。”
淩霜覺得荒謬,她想要反駁,但事實卻擺在眼前。
她的确,更疼赤夏時竹。可能是他從小到大的朝氣蓬勃總讓她想起舊人,因此她也總是忍不住憐惜這頗為脆弱的生命。
淩霜很想伸出手,替他擦擦身上的血,但她碰不到人,更何況,她的觸碰也會加速赤夏時竹的神志更快的受到真身力量的腐蝕。
興許一開始她就該看着他們餓死,或者她就應該蠱惑他們握刀,将其壓榨一空吃幹抹淨。
悔恨浮上心頭,赤夏時竹面色難看,他渾身都跟着愈發的痛,他知道淩霜一定是開始亂想了。
赤夏時竹隐忍的咬住牙,費力的擠出一句:
“我不後悔。”
意識在次被撕扯着離去,堕入混沌,他分不清白晝黑夜,再次驚醒,有一種在混沌中沉淪,朝生暮死的感覺。
他擡起頭環顧四周,所有人都在,他們當中大多數都是站着的,隻有長老如今全都落了坐。
這令他意識到,恐怕已經過去很久,他望着淩霜在棺椁上蹙眉靜坐的模樣,開口問:
“這是第幾日?”
淩霜偏過頭看他,她想不到他原來神志還在,心中驚喜,卻又愧疚:
“第四日。”
赤夏時竹的目光投向蘇台,又很快看向淩霜。
他發覺淩霜坐在這裡不是沒有意圖的,隻有這樣,他才能在擡頭時不經意的掃過兩側赤夏蘇台的站位。
她是為了能讓他合理的,不被他人察覺端倪的多看一眼蘇台,才坐在這裡。
赤夏蘇台他站在人群中,冷着面,他的心跳平穩,因為不被允許悲痛。
赤夏時竹的意識在次沉澱,即便他很想說些什麼。
當他在一次清醒時,所有人的臉色都不是很好看,這是第七日。
至少在赤夏家,赤夏時竹這個年紀,同等修為之中,沒人能活到第七日。如今所有的人都在想,興許會有一個奇迹,僅此一個的奇迹。
身上的傷痕已經結痂,自從他握住刀柄第一次陷入混沌時,他便已經感覺不到任何痛楚。
隻有赤夏時竹心中清楚,他不行了,身軀幾乎完全喪失了感覺,他已經聽不見了。
他眼力極好,但如今除了近在咫尺的淩霜,他根本看不清更遠處的東西。
絕望與恐懼一絲絲的滲上來,他伸手向那一抹皎潔的影子,卻什麼也捉不到。
視線在這一瞬堕入黑暗,他還沒來得及再看一眼她的樣子,那薄唇嫣紅,那金眸如秋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