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霜……”
妖刀之間,一道人的身影自其黑霧中彙聚走出,好似一輪皓月降臨黑夜,銀白的發垂落至腰間,金燦的眸比星河還要閃爍。
她笑得璀璨,耀眼奪目,在黑暗中的三十年沒能奪走她的年輕貌美,沒能奪走她冷峻的容顔,反而令她越發閃爍。
齊盛少銘忍不住因恐懼而顫抖,他的力量早已飛快的流逝,身體不過在短短一年之間便垮下不成樣子。
現在他無法抵制她的力量,那是經久不衰,是永恒,是無限。
淩霜沒有張口,周遭的漆黑影子卻在共鳴發出聲音:
“你覺得我在這受封近三百餘年中一直在想些什麼?”
齊盛少銘疲憊的強撐身軀,他幾乎站立不穩,他已經有好幾個月都沒法起身了:
“我不知……”
她的腳步輕快,繞着仍舊被金紋鎖鍊束縛的刀身轉了一圈,對他笑:
“我一直都以為我是個人,然後我發現,我是一個災禍。我走到那裡,那裡就毀滅,我所愛的,珍視的都會死。我觸及的都腐朽潰爛,陷入咒詛的泥潭。”
她擡手,修長白皙的指尖就凝結出漆黑的蝴蝶:
“一個怪物還裝作人的樣子,實在是太惡心了……我從未像現在這樣贊成過晾石的話。”
齊盛少銘喘着粗氣,赤夏晾石,赤夏家第一個培養用情誼欺騙淩霜的人。
他們當時以為隻有親近之人才有可能使用她的力量,但赤夏晾石并不夠格,甚至臨死前說了真相求饒,無果後便自暴自棄說了心底所想的真話。
齊盛少銘還記得自己是如何讓他閉嘴的,一顆碎石,擊穿他的頭,屍體挂在刀身上,即便死亡也無法使之松手。
淩霜托着那根本不能算是一個正常蝴蝶模樣的祟影,用指甲挑逗着那瘆人的長滿紅斑的翅膀:
“我總是會重蹈覆轍,一次又一次。”
齊盛少銘終于認識到了錯誤,他已經站不住了,如今年邁的身軀使站立都是奢侈,他顫抖着俯下身,跪下:
“我錯了。”
淩霜翻手,将其那一縷蝴蝶樣貌的煞氣捏碎:
“你沒錯。”
齊盛少銘不可置信的擡頭仰視,但卻沒有看到半點人形,隻有森森黑影怨氣聚攏成的一團,自其中發出共鳴:
“錯的是我。我一次次在黑暗中沉思,愈發覺得自己錯的離譜。我自髒污泥濘中來,即便成為這副模樣,仍執念着要像人一樣活着。”
那些聲音回蕩在塔中盤旋,眼前的影子不斷的抖動化成一個個怪異的形态:
“我就該爛在地裡,我沒能趁我能死的時候掐死自己,所以我再也無法解脫。我錯的徹頭徹尾,我錯的諷刺可笑。我曾經像是個人,但我現在可以任何東西。”
說到這,那些開始一個個黑影更為詳細的變化,其中一個變成矯健的狼跳上刀柄發出狼嚎,随後又凝結出一隻威風凜凜巨虎,虎嘯震耳欲聾,亮出爪子飛撲下那狼與之扭打一團,活靈活現。
那聲音還在詭異的回蕩,時而聽起來如同碎碎低語,時而像是陰森森的咒詛:
“我可以是附離…山君…鸱鸮…毒虺。”
周遭的穢影在接着是凝結成鸱鸮,撲打着翅膀從塔頂飛下背對着落在刀柄處,驟然将頭扭轉至身後,發出咕咕,咕咕咕的叫聲,顯得異常恐怖。
一條遊蛇自齊盛少銘身旁陰暗爬過,席卷着嘶嘶陰寒,對準那刀柄之上的鸱鸮,弓起身子,一沖而上厮殺一團。
很快那影子散去,伴随着四面八方的碎念,在此彙聚成一道潔白的身影。
“我還是一把勢不可擋,不會因歲月腐朽染上鏽霜的妖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