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他就覺得,淩霜多少是有些自虐傾向的,别的孩子都知道喊疼,他隻會死死握着劍練到底。
後來他老繭練得厚些,便總是開裂,于是找柳長老配了些精油藥膏擦手軟化,興許這便是為何,淩霜手中的老繭,和他們多少都有些不同。
能在這大道上開水肆的,多少有些功夫在身也是正常,那人應當是摸出這不同尋常的老繭,知道他并不好惹,也是吓怕了。
倒不如說,墨軒逍遙摸到這一層老繭,都要心悸片刻,他是從沒見過什麼修道之人能練出這種怪異的半附繭的。
淩霜至今還是每日以精油藥膏擦手,一日少說要擦個四五次,才能保持這般韌性。
淩霜擡指,輕撫水碗邊沿,有豁口,整體偏大,像是酒碗。
在往下摸是粗糙的瓷身,一直到了底托,淩霜這才估算好了距離大小,用雙手捧起,抵到嘴邊,小酌一口。
沒什麼味道,也不是什麼好茶,他喝不出來什麼。
熱茶有些燙,入口感覺很刺激,一直到心口都暖暖的。
此時行路至此,天氣十分炎熱,高挂的太陽能讓人感受到暖意,聽聲音,還有人搖晃草扇扇風之音。
蟬鳴喧嚣吵鬧,頭上是遮陰的涼棚,三面透風,還有枝葉沙沙作響,應當是依樹而搭建。
淩霜微微調動靈力,自其碗中吹了一口冷霜,頓時一層寒霜薄霧彌漫在碗中,水溫也下降了不少。
在飲,便沒有那般滾燙,而是微涼剛好。
墨軒逍遙不知為何覺得有些心慌,他曾經也見過鴟於附離如此吹霜。
以往從不覺得,但自從識破鴟於附離與澤沐然共有的那隐晦的欲念,他便不知為何總在淩霜身上尋找相似之處。
如今來看,所以鴟於附離與澤沐然以往那般習慣所行,都是在學淩霜?
墨軒逍遙心中暗自搖頭,淩霜拈杯的手勢與澤沐然完全不同,而鴟於附離拈杯雖有些相似,但也不完全相同。
澤沐然喝茶是品,大多時候,人走,茶幾乎還是滿的,品茶舉止神态可稱為雅。
淩霜喝茶是潤,都是一小口接一小口,時隔一會,潤潤嗓子,這一點到是和澤沐然一樣,隻有渴了,才會飲盡,看上去為靜。
鴟於附離喝茶是幹茶,有一種飲酒的豪邁之感。
與澤沐然最大不同,他品茶是用三指,又或是四指捉茶,在虎口位置抿上一小口,行為舉止比澤沐然更加輕佻,帶着些許野蠻。
但有時,鴟於附離又給人一種不怒自威的壓迫,發起怒來,倒不愧對他人稱之一聲山君,真如猛虎下山,傲立挺然,頗有王者風範。
如果抛開鴟於附離的殘暴毫無人性,不看他所作所為,那麼到的确與澤沐然在很多方面很像。
一個人,活了好幾千年,若說改變,似乎并不多。
悠然喂好了馬,便也坐下喝茶,茶水微燙,悠然便将茶碗遞給淩霜,笑嘻嘻的:
“幫我冰冰,我想喝涼快的。”
淩霜微微輕握碗壁,還未來得及以靈力冷卻,墨軒逍遙眼疾手快,将其抽出:
“我說了,平日叫你少喝涼的,對你修煉沒好處。”
悠然不快:
“喝一碗又能怎樣,一瞬就化掉了!修煉修煉!照你這樣,我日後改喝熔漿算了!”
淩霜有些無奈,但還是伸手摸索着桌案,他知道墨軒逍遙是在擔心什麼,也道:
“我隻以靈力外敷,靈力不會滲入茶水,飲了也無礙的。”
墨軒逍遙怒哼,瞪了淩霜一眼,看着他将那碗茶摸過去冰好塞到悠然的手中,也是氣:
“你就慣着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