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李嘉琳來找孟逢晴他們,陸醉是有些不願的。
他好不容易盼來了孟逢晴,想讓孟逢晴在這裡多待幾天,就算孟逢晴如今沒找到方法,可萬一呢,萬一能絕處逢生,找出救治雲平安的方法呢?誰知嘉喜縣主這時突然造訪,想要請孟逢晴去宿雁苑給别人看診,這一來一回就要一天時間。
兩方人隔着石桌站着,陸醉敏銳地感覺到氛圍不大像剛見面的人。
他心頭升起竊喜:比起雲平安,其他人暫時都不重要。
陸醉給兩邊人簡單介紹對方,向孟逢晴道:“孟少俠,嘉喜縣主想請你去宿雁苑看診。”
李嘉琳随即讓侍女将準備的紅葉天星遞上:“這是紅葉天星,希望孟神醫能收下。”
江湖流傳的規矩,請孟逢晴看診治病需要送上藥材,最好珍貴些,如果孟逢晴收下,那麼就是答應看診。
孟逢晴也不清楚這規矩是從何時何地流傳出去的,也許是在自己某次向患者開口用藥材代替診費的時候,但有珍貴藥材送上門,如果能收下,他也不會把東西再送回去。
紅葉天星這味藥材具有化濁開竅辟穢之功效,對開陽竅有奇效,他還是挺想要的,隻是他并不了解嘉喜縣主。
燕回在這時輕悄悄握住孟逢晴手指。
燕回小動作沒瞞着,其他人看到了也隻當沒看見,隻有裴疏清垂下眼眸,呼吸稍重。
孟逢晴用食指撓了下燕回掌心,對嘉喜縣主道:“雲大俠病情剛控制住,恐有反複,我暫時不能離開,如果病人情況嚴重,還請縣主将病人帶來雲澤崖。”
若是阿幸能舟車勞頓,她何至于一個人匆匆趕來?
李嘉琳心有怨氣,卻無法發洩。
如果是其他人,為了阿幸,她可以做回惡人,可雲平安是梁州百姓的救命恩人,是她不好動的人。
李嘉琳是在五年前遇到阿幸的,那時阿幸瘦瘦弱弱的,躺在一片血泊中,身上許多傷口,腹部被利器貫穿,好不容易才救活了。
本來一切都好好的,可是不久前,阿幸不知為了什麼,總是心不在焉,似乎有什麼心事,還不願意告訴她。
她為了讓阿幸開心點,計劃着帶阿幸去他喜歡的江南散心,哪知走到集水時,阿幸忽然失蹤了,她再見到阿幸時,是在宿雁苑——那裡是獨屬于她和阿幸的家。
阿幸赤.裸着蜷縮在床上,身上破了好些皮,看起來是使勁擦搓留下的,他渾身冰冷,和她說他殺了人,好幾個人。
阿幸聞到血腥味都會難受,怎麼可能殺人?
她自然不信,可她的親信婉兒在宿雁苑的荷花池旁找到了帶血的衣服和殘留血肉的髒污油布,還找到一塊血肉團。
更可怕的是,那血肉團竟然是未成形的嬰兒!
她當即聯想到近期聽到的那個剖腹取子的怪物,驚出一身冷汗,立即讓婉兒處理好這些東西,又仔仔細細詢問阿幸。
可阿幸對殺人之事毫無記憶,明明之前還在休息,醒來後卻出現在宿雁苑,渾身血污,裹着髒污油布,手中還捧着一團血肉塊。
阿幸剛到王府時偶爾也會處于這種離魂一樣的狀态,她将當年救治阿幸的連大夫找來,說了阿幸情況,但将殺人改成了殺狼。
連大夫檢查後說很可能是離魂症又發作了,也許是什麼事情刺激到了他。
她想到阿幸之前的異常,用自己的性命逼問阿幸,才從阿幸嘴裡得知阿幸的一些往事。
阿幸從小被賣,和一群孩子一起被關在昏暗的房間裡,視覺聽覺都被封住,房間裡濃重的藥味,還有揮之不去的血腥味。
阿幸說,怪物來找他了。
如果隻是離魂症,她可以讓人時時刻刻看着阿幸,可不僅僅如此。
連大夫還說,阿幸身體裡有毒,這毒以前似乎被什麼東西壓制住了,如今那東西消失,阿幸身體會越來越冷,直至失去生命。
阿幸也如連大夫所說,短短一天時間,身體溫度明顯又降了,而且身上還出現了凍瘡。
附近有名的大夫她請了個遍,其他大夫遠不如連大夫,沒人能查出來阿幸到底怎麼回事,甚至連阿幸身體情況是因為中毒導緻的都沒診出來,有一個江湖郎中還說是因為阿幸練了邪門武功。
而那愈發冰冷脆弱的身體如懸在她頭頂的鍘刀,明晃晃告訴她,阿幸命不久矣。
“并非我不想帶阿幸過來,而是他的身體根本承受不住車馬奔波。”李嘉琳說起“阿幸”時眼含悲色,又夾着絲期望注視着孟逢晴,“我知這個要求讓孟神醫為難,可我實在是沒有其它辦法了。”
如果沒有雲平安的事情,即使李嘉琳是和裴殊清一夥兒的,孟逢晴也是會去看一眼的。
“雲前輩的病情到明天施針之後才能暫時穩定,我今日是不可能和縣主離開雲澤崖的。”話雖這麼說,但有個病人在他面前,也許即将身亡,該詢問還是得詢問一下,“這樣吧,不如你先告訴我阿幸如今究竟是什麼情況,其他大夫是怎麼說的?”
如今也不好強硬帶走孟逢晴,李嘉琳隻能先退一步:“阿幸的情況有些特殊,不知可否借一步說話?”
孟逢晴應了。
翠竹遮擋孟逢晴和李嘉琳身影,李嘉琳将阿幸情況和所有大夫的診斷一一告知,同樣的,掩去了阿幸殺人一事。
孟逢晴一雙清透的琉璃眸一直落在李嘉琳身上,聽李嘉琳描述阿幸情況、有條不紊轉述大夫的話,等李嘉琳說完後,忽然問道:“他殺的真的是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