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東西的人被陸醉帶走,燕回這邊安靜了整個下午。
可是在戌時剛過,照影忽然帶着一人敲響燕回他們的房門。
燕回打開門,屋内明亮的燭火往外鋪散,他先是看見眼面前的照影,随即才發現提着燈籠、低眉順眼站在照影身後的人有些眼熟,似乎是……攬枝?
可是攬枝早就離開裴疏清躲得遠遠的,怎麼會繼續回到裴疏清身邊?
孟逢晴不認識攬枝,他的視線停在攬枝微微鼓起的肚子上。
這個小侍是懷孕了吧……
之前在瑄地有過不愉快,再加上近期的故意針對,燕回實在沒什麼好客套的:“兩位有事兒?”
照影對燕回這看似平淡實則帶點嫌棄的态度很是不喜,可公子說過,終歸是他們有錯在先。
他壓下一切不滿,從袖中拿出一封信,恭敬奉上。
“燕大俠,這是我家公子給您的信,與您的身世有關。”
“……”
燕回無語,冷冷嗤笑:“裴公子是吧?”
照影心中一跳,陡然升起不妙的預感。
明明送“告密信”之後,已經有人在打聽公子之事,燕回如今應該是起疑了才對,而“身世”是公子計劃的第二步。
這步計劃有些險,來之前公子特意叮囑了他一些事情,可事情發展并不在公子預料之中。
照影有些不安:為什麼燕回看起來完全沒有被他剛才所言觸動,反而更像厭惡他們一而再再而三的打擾?
燕回拿過信封直接拆開,展開信紙毫無顧忌念出來:“燕大俠若是對自己的身世好奇,可于七月十五日前到奇石閣找林掌櫃。裴疏清。”
楚嶺三千群山,珍寶萬萬。
奇石閣在楚嶺東南面的邵蘭,經營天然奇石的生意,禦劍山莊也在邵蘭,建在楚嶺十八險之一的天峻峽。
燕回念信時沒有半點在孟逢晴面前隐瞞的意思,也沒有一絲一毫對此的顧慮、不解與懷疑,坦坦蕩蕩的。
照影那點不好的預感不由分說擴大開來,如一張網悄然纏住他的心肺,無法忽視的不對勁讓他的臉色微微發白。
燕回勾起笑,将信紙和信一道遞還到照影面前,在照影有些僵硬地接過後,他不緊不慢道:“我對自己的身世清楚得很,并沒有什麼需要别人告訴我的,麻煩你轉告裴疏清,沒有下次了。”
照影的心沉到冰冷谷底,直至回到白鶴石小竹樓,手腳依舊冰涼。
那些被深深掩藏、他之前考慮過但最終被毫不留情排除的一些可能如若鬼魅之音,引誘着他的思緒朝着聲音的源頭往前再往前,他控制不住地升起難言的恐慌和心疼。
小竹樓二樓,裴疏清靜靜聽完照影的回報後,隻淡淡讓照影和攬枝離開,甚至都沒問攬枝是否覺得燕回和孟逢晴眼熟。
照影滿心不安慌亂,然這種時候也隻能遵照裴疏清的話離開。
門被緊緊關上,裴疏清冷淡無波的眼珠機械緩慢地轉到不遠處的香幾上。
香幾上鋪着團花蜀錦,一隻繪有鯉魚荷葉的蓮花形香爐擺放香幾中央,松香烏龍茶韻,混着點蘭草雅緻。
裴疏清眸光微動,倏然落下淚來。
恢複記憶後不久,他就尋了個由頭親自帶人回攝政王府——甯王登基後将攝政王府賜給了趙北宴,可那時,攝政王府狼藉一片,幾乎所有東西都被搬走,充入國庫。
而這隻缺了一瓣蓮花的香爐,是他在攝政王府馬棚的牆角灌木叢裡找到的。
他曾經在燕執瑄的馬車裡見過這隻香爐,兩條鯉魚在蓮葉下遊動,更為修長的那條鯉魚從後面追上小一些的那條鯉魚,活靈活現的,似是想貼在小一些的那條鯉魚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