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他擁有的唯一一件曾屬于燕執瑄的私人物品。
裴疏清怔怔擡手摸上耳垂,那裡墜着一枚做工精細的銀鍊羊脂玉蘭花耳墜,是他剛入攝政王府的那年年三十晚,許十七送過來的。
那時許十七捧着隻檀木首飾盒送到小隐院,拂星問的時候,許十七回,皇上賞賜給王爺一些東西,裡面有一套首飾,王爺讓給裴公子送過來。
在他的記憶裡,這算是燕執瑄第一次讓人送東西給他,可他連看都沒看,直接讓照影收進他的私人庫房。
當時他還在想,若不是這些是禦賜之物,他定然直接賞給下人,不會留下來,而之後,他也确實這麼做的。
但過錯終究是要償還,得知真相後,他想将東西全都拿回來,但就如想将碎裂的鏡子還原,那些别人用過的,轉手又送給另外的人的,損壞的,遺失丢棄的,被不知變賣到哪裡去的……一切早已面目全非。
東西本就就不多,他能拿回來的更是少得可憐。
如今他擁有的有關燕執瑄的東西中保存最好的,竟是那套他曾經看都沒看過的、安帝賞賜下的首飾。
為什麼會這樣?
他隻是、他隻是失憶了,他失憶了才認錯了人,他并不是故意的啊……
為什麼要這麼對他?!
裴疏清擡手用指腹抹去淚水,緩慢起身走到香爐前,垂下眼眸。
香爐裡的熏香是他根據之前聞過的味道自己調制的,可怎麼調制都少了些東西,和燕執瑄馬車裡的有所差别。
而這本該靜心醒神,通透肺腑的熏香,如今卻讓他的每一次呼吸都痛徹心肺。
裴疏清手撫上耳墜上的羊脂玉蘭花,湧滿悲澀哀傷的眸子逐漸變得冰冷狠戾。
“風信。”
裴疏清聲音輕落,一道影子從角落裡伸展出來,有個半邊臉頰都是黑色風信子花紋的黑衣人似是忽然出現在那角落,半跪在地,低頭抱拳道:“風信在。”
夜色覆蓋,屋内隻點燃了兩盞燈籠。
裴疏清背對着光亮,投下的身影模糊在壓抑的昏暗裡,他走到書桌前,研磨提筆,寫了封信,火漆封緘。
“将信交給紅桑。”
風信起身過去恭敬接過信,往之前出現的角落後退,一直退到角落圍成的黑暗裡才直起身,但仍舊低垂着視線。
他将信妥帖收好,随即似是整個人融進黑暗之中,倏然間消失不見。
清風蟲鳴,彎月如鈎。
夜間亥時,雲澤崖路邊茶肆,一個邋裡邋遢的酒鬼躺在茶肆後的一棵大樹下,似是睡着了。
燕回落地時故意發出些輕微動靜,那酒鬼微微睜開眼,聽到燕回問:“是何掌櫃讓你過來的?”
酒鬼眼睛倏然完全睜開,明亮有神,臉上依然有醉酒似的紅暈,可毫無醉酒姿态。
他斂正神色站起身,注視着燕回:“正是。東西已經查到,閣下可有證明?”
燕回道:“‘新橋鐵索,舊廟金身’。”
酒鬼站得更正了:“‘鹿鳴橋,河神廟,連理枝頭春意鬧’[注1]。”說罷抱拳拜道,“屬下曾見拙拜見東家。”
曾見拙将查到的消息遞給燕回,燕回看完思索少許,讓曾見拙回去後散布一條謠言:有人在天峻峽中發現一塊奇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