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聽婁帆帶回來的情報,鐘離曉說燕回武功是宗師或至大成,又有逍遙山在,掌門印放在燕回身上是最好的。
燕回道:“隻要蘇前輩願意,我自無不可。”
既然掌門印完整了,接下來便是請江湖同道來襄城派,一起解決襄城派可能藏有天地辰極秘密的事情。
蘇梧桐帶着燕回他們到後山,讓自己的大弟子呂随語安排他們住下,自己則是讓襄城派弟子們放出消息,如果襄城派真的藏有天地辰極的什麼秘密,那最有可能和掌門印有關,後天早巳時,他将在襄城派校場向所有人展示掌門印。
蘇梧桐沒有提神廟的事情,這是燕回要求的。
這一消息放出去,整個襄城都炸開了鍋。
縣衙裡,白洄聽着下屬禀報這件事,面色逐漸凝重,在聽到下屬說燕回他們在襄城派時,眉頭死死擰起。
今早,不留行客棧的老闆趙前将白洄給燕回的私人令牌送了過來,之後,白洄就一直散發着壓抑的氣息。
霍和久多麼了解白洄,一下子就想到,燕回起碼有五六成可能是燕執瑄,如今再有燕回消息,卻是在襄城派那個是非之地。
他建議道:“不如我們散些假消息出去?”
白洄思考良久,否決了這個建議:“後天我親自去襄城派。”
與之隔着兩條街的一間院子裡,裴疏清也收到了手下傳過來的消息,冷着臉讓手下将拂星叫過來。
那手下剛出門,就見拂星背着那厚重的劍匣從遠處走過來。
院子裡,拂星跪在裴疏清面前,為燕回的事情向裴疏清請罪。
“和你無關。”裴疏清淡淡問道,“木杳杳和你聯系了嗎?”
拂星頭微微低了低:“還沒有。”
裴疏清蹙眉:“你後天扮成江湖中人,去襄城派看看情況。”
拂星領命道:“是。”
拂星退下後,裴疏清在院子裡空坐許久,久到日暮西山,夜色凄冷。
晚風簌簌,昏暗鋪滿院子,雷聲轟然劃開夜幕,豆大的雨猝不及防墜落,将他渾身澆透,也讓他再一次想起一直被他刻意遺忘的事情。
那是武帝下旨賜婚後不久,燕回讓人帶了口信給他。
那人以第一口吻轉述燕回的話:賜婚為武帝所為,與他無關,他知道裴疏清心悅趙北宴,可以成全裴疏清,因為他也有想要永遠在一起的人。
如果裴疏清答應抵抗這紙婚約,他就有辦法讓兩人的婚約不作數,并且不會連累到裴家。
裴疏清有一瞬間的心動,可那時他已經決定為趙北宴嫁給燕執瑄,沒有同意燕執瑄的提議。
那天夜裡也落了大雨,電閃雷鳴,轟隆隆的,他在窗前站了半宿,思考着燕執瑄心悅的那個人是誰,他要是找到了,就等于握住了燕執瑄的把柄。
第二天,他就派人去調查。
燕執瑄身邊固若金湯,想要從燕執瑄身邊下手,查出來燕執瑄心悅的是誰是一件非常難的事情。
接近燕執瑄的女子雙兒不少,但都是單方面的。
查了許久,久到裴疏清都要以為燕執瑄真的隻是想到他會為了趙北宴選擇忍辱負重嫁過去,派去調查的人忽然給他送了張幾乎報廢的宣紙。
這是燕回落在尚書閣的,原本是寫了滿滿的詩詞,但因為茶水倒了,字迹被水浸透基本都模糊了,看得清楚的,隻有角落兩三句,并不是同一首詩詞,而是截取了詩詞中的一兩句。
其中一句還能看清的,可以看到“疏影”、“斜”、“清淺”、“暗香浮動”,是《山園小梅》中一句: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注1]。
燕執瑄在三友書院和國子學讀書時,詩詞歌賦經常被先生點名批評,怎麼會在尚書閣抄這些東西?
那時他盯着宣紙上“疏影”、“斜”、“清淺”、“暗香浮動”,忽然冒出一個念頭:也許燕執瑄心悅的人其實是他。
因為燕執瑄心悅他,所以甘願冒着風險幫他解除婚約。
心悅他的人多的是,這不是沒有可能,當然,也可能隻是他被那句自己名字由來的詩蒙蔽了雙眼。
可不知什麼時候開始,也許就在有了這個念頭之後,在某些事情上,他越發确定,燕執瑄深深愛慕着他。
但其實,燕執瑄從來沒有表示過心悅他,一切似乎都是他在自作多情。
一把傘撐在頭頂,裴疏清站起身,在風雨中遙遙欲墜。
照影看着裴疏清慘白的臉色,心如刀絞,可又無能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