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國公主見狀,柔聲安慰道:“你别覺得不好意思,這不是什麼丢人的事。沒記錯的話,你丈夫去世也有三四年了,守孝期早過了,即便有什麼,我想你婆母也能理解。”
“況且蹇管家條件确實不錯。他可不是賣身到府上的,而是驸馬從老家帶過來的親戚,十幾歲便在府上做事,如今已有二十個年頭了,我和驸馬都拿他當自己人,不是什麼奴才。”
“十年前,我與驸馬給他娶了個老婆,隻可惜那媳婦命薄,過門沒兩年便得病沒了,從此他便一個人過活,中間我也提過給他再娶個老婆,他隻說放不下以前,想過段時間再說,這一拖就拖到了現在。”
“看如今他對你的種種,想必心中已是過了那道坎。依我看,你們都是失意之人,趁現在各自年輕,都還能生養,盡早将事辦了。”
“你若住不慣府上,想自立門戶,倒也不難,蹇同這些年幫我做了不少事,驸馬不在的日子都是他撐着,苦勞自不必都說,功勞更是大大的。”
“公主府周邊有座陳年老宅,原本是十多年前買來給驸馬修養的,已經好長時間沒住人,正預備着賣,你若嫁過去,這宅子就當我贈予你們的新婚賀禮。”
一邊說着,一邊用眼角餘光時不時瞥向低着頭的曹氏。
她能耐心聽完她這麼一大堆話沒有打斷,不說同意,但想必也沒有立刻拒絕的意思。
因此說道:“你若擔心你婆母不同意,那更不是問題了,你婆母那有我出面,若再不行,我讓你兩位姑姐給你婆母寫封家書,你婆母是個明事理的良善人,定不會多加阻撓。”
曹氏歎道:“這都不是我首要擔心的。我最擔心的是,令柔能不能接受。這孩子一向黏我,又對她父親感情頗深,我……我不能為了自己痛快罔顧她的想法。”
……
令柔正和小筝湊在一起翻花繩,玩得不亦樂乎。
見曹氏回來,手上的動作不停,隻看她一眼,随口問道:“娘,公主找你有什麼事呀?”
“五日後寒食節,公主要帶咱們進宮看望你兩位姑母。”曹氏一邊說着,一邊坐下。
令柔“哦”了一聲,沒什麼反應,依然沉浸在翻花繩的遊戲中。
曹氏坐在一旁看了一會兒她們翻花繩,忽然道:“小筝你先出去,我有話跟小姐說。”
小筝與令柔對視一眼,将花繩收好,默默退了出去。
“娘,你要和我說什麼。”令柔走到曹氏身邊。
曹氏将她拉到懷裡,輕輕問:“令柔,你……你、有沒有想過……我是說……你、你覺得蹇管家怎麼樣?”
令柔皺着眉,見曹氏吞吞吐吐好一陣,才憋出這麼一句不痛不癢的話,不由得莫名其妙。
“蹇管家如何與我有何相幹?他是府上的官家,好不好自有公主定奪,哪裡輪的着我來評價。”
曹氏刮了刮女兒的小鼻子,嗔道:“小沒良心的,這話也說的出口。你這幾個月來,好玩的好吃的,哪樣不是人家蹇同給你送來的?就連今天玩的花繩,也是他特特買來給你解悶的,到你這,讓你說聲好也不樂意。”
令柔十分不以為然。
“咱們又沒要求他送,是他自己巴巴兒地送來。況且娘,這些東西可都是你親手收下的,我是事後才知道,而且我還問過你,收下這些東西要不要還人情,是你說人情不大,讓我盡管用,我才拿來玩的。”
語聲突然頓住,眼神直勾勾望向曹氏,闆着一張小臉用大人才有的嚴肅語氣,一字一句說道:
“我最讨厭娘欠别人人情了,最讨厭咱們欠别人東西。”
“如果柔兒用蹇管家的東西就必須時刻說他好話,必須主動與他交好,那我甯可不用。”
“柔兒不想娘因為我的原因受制于人。”
曹氏呆住。
她萬萬沒想到,以前教女兒自立自強的話竟然被她套用在自己和蹇同身上。
甚至連她的性格都在自己的影響下,隐隐變得孤寒與冷漠。
意識到這一點,内疚不已的曹氏心中的天平瞬間偏向了親生女兒。
當天夜裡,将令柔哄睡着後,曹氏去找了蹇同一趟。
跟他說他們之間的關系她需要再慎重考慮,至少在令柔議婚前不會考慮,如果他願意等就等,不能等她也理解,并祝福他早日找到自己的幸福。
明明前幾日曹氏還對他一臉嬌羞,半推半就,如今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轉變,又說了這樣一番話,蹇同已經猜到是因為令柔的原因。
但蹇同對曹氏也的确動了情。
蹇同表示,他此生非她不娶,他會一直等到她同意為止,十年二十年都不在話下。
并且從今往後,他會一直将令柔當成自己的親生孩子愛護,盡其所能不讓她們娘倆兒受委屈。
蹇同的癡心大大出乎了曹氏的意料之外,她以為他們是半路夫妻,隻是湊合着過日子,萬沒料到,他竟對她情深至此。
一瞬間,曹氏的心化了一攤蕩漾的春水、軟爛的春泥,整顆心柔軟的一塌糊塗。
她對蹇同深感愧疚,愧疚到回到自己住處後,依然收不住情緒,從晚上一直哭到了淩晨才罷休。
……
五日後,寒食節到了。
天剛蒙蒙亮,曹氏和令柔就跟着梁國公主坐馬車進宮。
進入宮門後,馬車就不能再用了,要下來自己走。
一行人從馬車上下來,正跟着引路宮人往裡走,忽然另一行人與她們擦肩而過。
為首的是一個身着華服,姿容異常豔麗的女子。
令柔看的目不轉睛。
她發誓,這是她迄今為止見過的最美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