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钰看着面前的石太璞,有些詫異:“石兄之意是?”
石太璞恭恭敬敬地拜道:“還請阮相公替石某保媒。”
阮钰一噎,怎地又是叫他保媒?
為人保媒并非易事,何況石太璞先前所想着實卑鄙,現下雖有悔改之心,他心中也難免有所躊躇,不敢輕易答應。
石太璞苦笑,他也不是個傻的,知道阮相公雖原諒了他,到底對他有所失望。這不怨阮相公,隻因雖說那鬼狡詐,卻也是他自己把持不住。他确是因着學會了法術,日漸自大,才會被哄得昏頭了——既做錯了事,豈能怪人不信他?
不過也正因阮钰對他當頭棒喝,方叫他清醒過來,此堪稱再造之恩,他既愛重長亭姑娘,便覺得唯有請這位阮相公保媒,才能顯出自己一片誠心。
石太璞再拜,說道:“阮相公,石某請你保媒,并非是為自己,而是為翁家。”他細細将這幾日自己反省之意說了,又道,“石某固有不可信處,但若是相公應允了此事,便可監督石某,也瞧一瞧石某的悔改之意。”
阮钰聽他這般說,頓時沉吟起來。
這話有些道理,左右他在此還要留些時日,替石兄保媒,正要看他是否當真做到他立誓之言,是否當真改過。
思忖再三後,阮钰應了下來。
“那小生便去做這個媒人,隻是石兄千萬謹記,一切皆不可勉強,隻能以誠動人。”
石太璞大喜,拜了又拜,說道:“相公放心,石某再不敢行差踏錯的。”
阮钰面色也不再緊繃,對他詢問:“提親之禮可備辦妥當了?”
石太璞道:“萬事俱備,隻欠媒人。”
阮钰點頭道:“既如此,石兄定個日子,再告知小生翁家所在,小生自去。”
石太璞連連道謝,之後果然将翁家所在告知阮钰,随即又出去一趟,再回來時趕了一輛大車,載了滿車的提親禮,盡數留在阮钰院中。
次日,石太璞雇來兩個車夫,一個車夫駕馬車載着阮钰與應辰,另一個趕着大車跟在馬車後面,就此一路往翁家所在的村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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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不太平整,甚是颠簸。
阮钰坐在車裡,額頭微微有些出汗,模樣頗為緊張。
應辰靠在車廂上,斜看他一眼,嘲笑他道:“不過做個媒罷了,也值得如此?真是沒出息。”
阮钰無奈道:“小生頭一次替人保媒,難免有些無措。”
應辰撇了撇嘴:“不做便是了,何必如此糾結。”
阮钰歎道:“石兄到底是小生的友人,雖一時動了邪念,幸而大錯尚未鑄成,如今知錯要改,也想誠心待人,小生便想,總要給他個改過的機會。”
應辰并不遮掩對那石太璞的不喜,嗤笑一聲,說道:“我早說過,那厮行事偏激,你書呆子心腸軟,才又要管這閑事。”
阮钰苦笑,他又何嘗不知?
自從與石太璞重逢後,阮钰便自他對付鬼妻的手段中看出他行事激烈,怕要傷人傷己。他也記得應辰當日與他說過,石太璞福運不足,又粗暴斷人姻緣,如若不改,在自身的姻緣上定有波折。于是他好生規勸,而石太璞也聽他勸說,将鬼妻一事好生料理了。
之後不幾日,石太璞便對長亭一見鐘情,他原本是個驅鬼的,卻倏地聽了少年鬼的花言巧語……這未必不是因他激烈太過,導緻走偏了路。
阮钰細思過後,頗有驚悸之感。
稍稍梳理一番——
石太璞先制鬼妻,後遇長亭,再被鬼慫恿要用無恥之法……可想而知,倘若他那日不曾勸說石太璞,石太璞自不會去釋放鬼妻,與阮钰也将少有交集,過後縱然還會應邀前來,卻因泛泛之交,不會将“計策”對阮钰和盤托出,然後也就不會被阮钰怒斥,從而生出悔恨之意。
因要挾而得來的婚事,豈能讓翁氏心甘情願?而翁氏若不情願,石太璞縱然美人在懷,又能得到什麼好處?若無阮钰,他的姻緣波折,恐怕就應在長亭身上。
阮钰是那個“線頭”,如今被石太璞請作媒人,也稱得上是前緣早定了。
應辰見阮钰這般模樣,便将諷意收起。
阮钰朝應辰笑笑:被通溟兄嘲諷過後,倒不覺緊張了。
漸漸地,山路繞幾轉,前方就出現一個村落。
村子很小,裡頭住的人家也不多,翁家在這裡是個富戶,村裡之人并不知道他們全家是狐。
還在村外時,應辰先開口道:“停車吧,我在村外等你。”
阮钰一愣:“通溟兄不與小生同去麼?”
應辰哼道:“我若去了,那翁家不論願是不願,都隻能情願了。”
阮钰乍聽沒明白,仔細一想,登時恍然——也對,在鬼市中時,但凡是遇上什麼妖鬼之類,對通溟兄都是畏懼不已,翁家是狐類,恐怕也是如此。他去替石兄提親時,通溟兄大剌剌往那處一坐,翁家無論心中如何想,都隻會應下這門婚事。到那時,哪怕翁家原是願意的,心中也會紮下一根刺,一旦心生誤解,與石兄要挾也無異了。
思及此,阮钰再看向身邊的錦衣公子時,便是心悅誠服,拱手為禮,道:“如此,便隻好怠慢通溟兄了。”
應辰點了點頭。
車夫先将車停在路邊,應辰就下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