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三郎确有幾分手段,那些藥材該砸的砸、該杵的杵,半個時辰不到就已開始熬制脂膏,又一刻鐘時間,洞穴裡香氣撲鼻,引人心悸。
二姑娘嗅了嗅,心下一松,笑道:“這藥着實不差,我才知道這些年來你如此享受,至少一半是靠了此物。由此我更有把握,能叫妖王滿意。”
胡三郎面上帶着得意,道:“這是自然!尋常之輩縱然想在我處借一點也不成,何況還叫我親手炮制。也就是表姐你得罪了妖王,我才願意出手。”
二姑娘忙說:“如此便多謝表弟了。”她見胡三郎手中動作不停,脂膏也快做成,自覺沒了小命的憂慮,便想起他之前同她提過一句的話來。“你先前說要拆穿什麼小娘皮的真面目,莫非近來在與哪個女子争風吃醋?”
胡三郎聽她這話,也沒什麼隐瞞之意,滿不在乎地說:“你也知我隻愛男子,前日我去金陵遊玩時,聽說有個顧相公博學多才又擅長作畫,隻是家裡貧窮,又不曾娶妻,就想過去瞧一瞧。去過之後,我見他生得還算俊秀,也的确才學不錯,就有些動心,以求畫為由去尋他。撩撥幾次後,也就上手了。”
二姑娘嗤之以鼻,嘲諷道:“看來又是個好色的。”
胡三郎很無所謂,說:“可不是麼?不過他好色,我好歡愉,左右不過是你情我願罷了,沒什麼打緊的。隻是我與他相好一段時日後,他又與對門的女子勾搭上了。”
二姑娘打趣他:“看來這就是那小娘皮了,你果然與人争風吃醋。”
胡三郎不屑道:“争風吃醋也不至于,隻是她身上有股煞氣,很是可怕,想來身上是有些本事的,才總是那般高高在上模樣,叫人看了不痛快。我與顧相公相好,她也與顧相公相好,彼此都是偷|情,她哪裡就比我高貴了?竟還叫顧相公傳話,叫我莫要對她無理,否則便要取我性命。呸!我偏不答應。我知道她今晚又要去與顧相公相好,若非表姐你尋我,我已闖進去抓|奸了,看她到時候還有什麼臉面責備我?”
二姑娘聽他叙說,原本不覺如何,可聽到後頭時,面上的笑意散去,還蹙起那雙秀眉來。
此刻,胡三郎正好将脂膏做成,好生封存了,将那小罐子遞給二姑娘,又笑着說道:“嘿,大功告成!現下時辰還早,我立即回去,還來得及去抓那小娘皮。”
語畢,胡三郎就想遁走,孰料卻被二姑娘一把抓住了胳膊。
“你且停住!”二姑娘厲聲喝道。
胡三郎被吓了一跳,一個趔趄沒走,埋怨說:“你這是怎麼了?險些叫我化成個狐頭人身,豈不醜怪?”
二姑娘先将小罐子仔細收好,才猛掀他的頭一把,恨恨說道:“你可真是膽大包天!我本以為是我小命危殆,如今看來,你不怕死才是真!”
胡三郎被她訓斥,臉色有些難看,不服氣道:“你怎地這樣說人?”
二姑娘猛吸一口氣,抓着他的手臂不放,聲音急促道:“你是狐狸頭生了豬腦子!既已瞧出那女子頗有異處,又得了她的警告,你還這般闖過去,豈不是給了她殺你的由頭!”
胡三郎仍不服,拉長嗓音道:“她敢殺我——?”
二姑娘惡狠狠道:“她為何不敢殺你?你闖她房門,激怒了她,她自然不與你幹休!你觸犯在先,她亦有所警告,你卻還要放縱,便是胡四郎來了,也沒有尋她問罪的道理!何況她隻知你與顧秀才相好,未必知道你的來曆,她有本事殺個異類罷了,還須猶豫不成?”
胡三郎聽她說完這些,頓時面色大變,冷汗涔涔。
不錯,四弟雖然不凡,可若是個不知四弟的,出手殺他又如何?且不說問罪不問罪,那時他自己的小命已沒了,再想旁的也是無用。
得二姑娘一番提醒,胡三郎才發覺自己實在得意忘形,仔細一想,若不是四弟有那成仙的資質,他一隻才幾百年道行的狐狸,遇上那女子般的人物,怎敢瞧不起她?她要殺他,隻一劍的工夫罷了。
至此,胡三郎按捺住心思,再不敢動先前的念頭。
二姑娘又叮囑道:“我看你對那顧秀才也無甚情意,不如就此斷絕,何苦再去招惹那能人異士?”
胡三郎一陣後怕,趕忙答應,他對顧秀才是再沒半點眷戀之意了。
見胡三郎當真打消了主意,二姑娘才放心下來,遂與胡三郎告别。而後她揣着脂膏,駕妖風直往吳村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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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二姑娘離開後,阮钰置辦好菜為應辰接風洗塵還嫌慢,哪會将她放在心上?
而應辰自己好東西多,雖對母狐狸所言那物有點興趣,卻不怎麼挂心,之後她來便來了,不來……他自有手段懲治。如今他也不急着拿出那些不在時節的衣裳,隻把冰桃火棗取出,給書呆子嘗上一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