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钰聽他們如此介紹,倒想起先前聽書時,似乎的确聽說此地有個三仙洞,其中多仙人,時常在外遊玩雲雲。如今看來,所謂仙人莫非就是這洞裡的三位妖仙?據傳聞,這些妖仙倒沒做過什麼惡事,當地之人每每祭拜他們,反而頗為靈驗,應是庇護百姓一類。而他們的談吐、氣質也都不俗,應當皆是好讀書的。
故而雖隻瞧過一面,阮钰對他們的印象卻不壞。
應辰叫三仙起身。
三仙就直起身子,将手中的大匣子獻上。
年紀最長的蛇仙常豐林先打開自己拎着的那個。
匣蓋剛放在一邊,便有一股熱氣撲面而來,又是一股香氣彌漫。原來這大匣子是個食盒,盒中所置,正是數種精心烹制的好菜。
另外兩個妖仙也都一一開匣,不多會,共有七八樣極好的菜色展露而出。
常豐林道:“小仙等見大人來此,特來參拜,因手中之物着實簡陋,不敢送來污大人的眼。左思右想,隻好獻上一頓薄宴,略為兩位接風。”
三仙都是心思玲珑之人,他們化為人形在外叩門,若是龍族少祖不曾在同行的書生面前顯露異樣,他們便以人類身份來見,如今年對方直接用法術開門,他們自然也能現出自己等人妖仙的根腳了。
應辰本在等下屬送海産過來,不過時辰已不太早,書呆子想必餓得很,既然此地妖仙送來供奉,便不必苦了他。應辰視線掃過那些菜肴,都是些沾染靈氣之物,對他自無用處,但人吃卻有滋補功效,且食材極為新鮮,味道也當極美。
然後,他便同阮钰說道:“先吃些?”
阮钰頭一回見到妖仙送供奉,頗感興趣,笑着說道:“也好,兄長陪小生一同吃些吧。”
應辰自然應下。
幾個妖仙聞言,立即動作,殷勤将所有菜色擺在桌上,又紛紛退到一邊。
阮钰原要請他們也來同吃,見狀便打消了念頭,與應辰相對而坐,然後,夾一筷到嘴邊吃了。
這菜味極甘甜,叫人心曠神怡,他不由多夾了些吃,不經意擡頭時,正瞧見常豐林面色始終惶恐尊敬,心中不覺有些怪異——這位乃是蛇仙,與好友同屬一類,卻對好友尊敬至此,莫非好友的神通要遠遠強過他麼?不過他也未深想,隻與應辰慢慢享用起這桌好菜來。
應辰不耐煩被外人瞧着吃飯,甩袖說道:“你等既已拜過,也不必在此多留,都回去吧。”
三個妖仙本想在一旁服侍,但既然應辰不慣,也都不敢勉強。
其中麻西池膽子稍大些,先告罪一聲,随即詢問:“不知大人此行在宿遷停留多久,又去往何方?是車是船?”
應辰給阮钰夾了一個大蝦,道:“問這作甚?”
阮钰态度和氣,倒不介意告知他們,便主動回答說:“明日就要走了,欲要去揚州方向。因水路更快些,自是乘船前往。”
麻西池一聽,連忙說道:“既是乘船往揚州去,兩位還請千萬小心。”
阮钰朝他看去,很是不解:“這是為何?還請蟆仙指點。”
麻西池忙道:“不敢當‘指點’二字。”又回答說,“前方水路之中有大鼋(yuan)作怪,它精通水性,不時騷擾凡人,我三人雖曾想要将之除去,可它太過狡猾,竟不能找到蹤迹,而每逢我三人離去,它便立即出來作祟,煩不勝煩,竟不能除去這禍根。”
常豐林也道:“此鼋動作極快,一旦出現就要将船隻掀翻,而船上之人便盡入它口中矣。”
介秋衡的嗓音甕甕,這時憤憤說道:“那厮實在作惡多端,真恨不能立即将之找出斬殺!阮公子切切小心,若它出來将船隻毀去,便不能真拿公子如何,公子落入水中也是難受得很。”
阮钰霎時明白。
這幾位妖仙出言提醒,正是擔憂他這個凡人因鼋怪而出事,也是一片好心了。仔細想想,盡管好友必會救他,可若是沒個防備,船隻一毀,他定會受到驚吓,且他這身子骨在冷水裡泡一泡,不說沒了性命,至少也要生一場大病了。
想到此處,阮钰鄭重謝過三位妖仙,道:“小生定會謹慎。”
應辰則點點頭道:“我知了。它若現身,我必斬之。去吧。”
三位妖仙提及此事,不僅是因阮钰,也因着寄望于龍君能夠除此大害,聞應辰此言,連忙再深深行禮。而後,三仙恭恭敬敬地退出門外,再一瞬,就化為一股仙風遠去。
妖仙走後,阮钰繼續用飯,心中卻想:鼋怪沉船害命,既然要從那水上經過,确是要想法子除去它才好。也不知……他能否有什麼出力之處?
應辰見阮钰神思不屬,皺眉問他:“你又胡思亂想個甚?”
阮钰回過神,便将自己方才所想說了。
應辰好笑道:“你如今才有幾日道行,豈能對付那鼋怪?還是将心思放下吧。”說到此,他見阮钰神情沮喪,又道,“也不必失望,如今你斬殺那怪自然不成,可若是日後獨行時遇見相似之怪,倒是可以書寫‘退、避’字樣,将其扔進水中,便可将之驅逐,使船隻順利通行。”
阮钰眼一亮,忙道:“當真?”
應辰道:“自然是真。你這類書呆子,學成後自帶浩然之氣,既能退避狐鬼,也能退避水怪。隻不過,若是那等大兇大惡的,即便瞧見你字,怕也不會有所顧忌。歸根到底,你修為越高,那退避之力自然也就越強。”
阮钰思索後,試探問道:“若是對這鼋怪,小生還得多少修行?”
應辰輕拍他肩,說道:“三仙既尋不着鼋怪,此怪道行必不在他們之下。你還要差上三五載修行,暫且不必去想。”
阮钰默然:“小生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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漸漸地,一桌飯菜将要吃盡,門外再有叩門聲響起。
應辰神情微冷,将筷子擱下,道:“進。”
阮钰便明白,這回當真是好友的下屬。
下一瞬,就有一個高大壯漢推門而入,掩門之後,轉身便已跪下。
應辰道:“你身上俱是人血之氣,是做了什麼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