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一片慈父之心……”
“可惜啊,李翁樂善好施,偏生無有子嗣緣分,着實可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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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出客棧,就有小厮架來馬車。
老者請兩人同乘,阮钰笑而謝過,輕拉應辰,一同上車。
敖英不知從何處牽了馬來,騎在馬上,跟在車旁。
一路上,阮钰得知這位老先生姓李名化,家中頗有田産,曾有愛女尚未及笄便急病而死。那時李翁已然五十有餘,老妻亦是如此,難以有孕。不得已下,李翁納婢為妾,才又得了一子,取名珠兒。可惜珠兒天生癡愚,雖相貌堂堂,但如今已五六歲還不識五谷,叫李翁很是遺憾。遺憾之餘,他卻不曾嫌棄,反倒更為疼愛。
不多時,馬車到了李宅。
李宅位處城南,并非堂皇奢華,卻也青磚紅瓦,是個富裕人家。
李化邀請兩人進宅後,下仆利落安排,可見是早做熟的,從前确是招待了許多學子。敖英也被下仆領取房間,帶着阮钰的行李前去安置。
阮钰略不自在。
應辰聲音響在他耳邊:“無妨。”
阮钰一愣,朝一旁看去,卻見應辰面色如常,原來是不知用了什麼手段叫他聽見,李化則全無所覺——不過倒也不稀奇,他這好友自有神通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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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钰與應辰剛到廊上,就聽見一陣孩童喧鬧聲,随即主屋跑出個垂髫小兒,乍看生得清秀可愛,細瞧時,眉宇間有些木楞,應當便是那珠兒了。
李化快走幾步,雙手攬住小兒,小心看了看沒被磕碰着,這才拉着他的小手,同他說:“珠兒,快給兩位公子見禮。”
珠兒懵懵懂懂,由着李化替他擺出姿勢,拜了一拜。
阮钰連忙道:“老先生不必如此。”又溫聲道,“令郎好容儀,天真爛漫,情态可喜。”
李化見他這般誇贊,心中甚悅,再請兩人去堂中奉茶。
珠兒歪頭瞧着兩人,不自覺扯住李化衣角,神情雖癡,卻不惹人厭惡。
阮钰看他,便更溫和些。
珠兒因阮钰年紀不大,瞧着可親,躊躇一會兒,竟也過去摸他的衣角。
阮钰眸光微軟,也未曾阻攔,反拉了他的小手,帶他一同到正堂去。
應辰在旁邊瞧見,暗忖,書呆子行事溫吞,麻煩得很。
不過他心中雖這般想,卻也擡起腳步,随着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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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化待兩人很殷勤,親自領他們去了間極清雅的書房。書櫃中有數種于科舉有利的典籍,四面牆上,有前多位學子留下的墨寶,書案上也有一些文章,全都任由翻看,隻是仔細些,莫要污了紙面就是。
阮钰對此自然也很愛惜,就留在了書房裡。
應辰雖并非什麼學子,但不耐煩給李化解釋,便也任他誤會了。
李化見兩人各自拿了書,遂與他們告辭。
阮钰笑了笑,送他至門口,方才止步。
人走後,應辰将書輕輕丢在一邊,枕臂半躺在竹榻上。
阮钰瞧了瞧他,眉眼一柔,旋即又正了正神色,繼續讀書了。
如此過了一個多時辰,阮钰有些疲倦,小睡片刻後,起來繼續苦讀。
書房本在僻靜處,與那珠兒尋常時玩樂之地相距甚遠,方才一直無有喧鬧之聲,可不知怎地,阮钰此刻再來讀書時,卻聽見有人吵吵嚷嚷,竟比珠兒平日裡玩耍時聲量更大。
阮钰手指微頓。
他自入修行門檻來,耳聰目明,稍稍傾聽,竟聽了個清楚。
“大師是佛門高士,怎開口就要百串錢?十串不成,三十串也可,再多沒有!”
“須得百串,少一文也不成!”
“沒有,沒有!大師好不講道理,老朽不送了。”
“你既不給,可莫要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