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信宮書房内,王政君手撐颞颥,耐着性子聽哥哥王音絮絮叨叨訴說他的辛苦與難處。
大哥王鳳生前從不這樣令她煩惱,總是彈指間就能替她解決一切麻煩,這世上什麼事都難不倒他。如此說來,侄兒王莽倒有幾分像她大哥,事做得不少,話卻不多……
窗外喧嚣的人聲驟起,打斷她的思緒。聽這動靜,是她那不成器的皇兒來了。
“挺大的人了,心裡沒一點數?是你該管的事嗎?亂點鴛鴦譜,還把你能的!”天子兩手叉腰,沖白賢大發雷霆。
“君上恕罪,老奴該死,老奴該死……”白賢跪地哀告,左右開弓掌掴自己。
天子這話聽着,竟有指桑罵槐的意味。王政君不禁來火,起身吩咐推開門,立眉怒道:“怎麼,哀家連自家小輩也管不得了?”
天子一步邁進來,連禮也不行,梗脖兒質問道:“王莽什麼時候和那丫頭勾搭上的?朕怎麼不知道?”
當着朝中重臣的面,天子竟如此無禮,在場衆人無不驚懼變色。王音匆匆作了個揖,低頭落荒而逃。
“陛下整日操心社稷政務,何須分心這等小事?哀家不過替陛下……”
“不,需,要!”天子一字一頓,氣得臉都漲紅了。
這時王莽與未央宮衆人追了過來,呼啦啦在殿外跪成一片。
天子與王莽夜夜同榻而眠、如膠似漆,王政君自然清楚得很,隻是顧及天家臉面,不願戳破窗紙,懶得管他。可如今天子竟忌妒一個卑不足道的婢子、公然阻撓王莽婚娶,連這最後一層遮羞布也不給她留!
“哀家已下旨賜婚,此事勿需多言。”王政君鳳眼含威,語氣冰冷,“陛下休得胡鬧!”
“胡鬧”?劉傲最聽不得這兩個字。又他媽把老子當三歲小孩!他頓時炸了,一步搶到王政君面前,直直瞪着她說:“這江山姓劉還是姓王?你下旨比朕的話還管用?”
王政君立時暴跳,揮手一巴掌抽在他臉上。
“啪”的一聲脆響,如晴天霹靂,将王莽擊了個透穿。
王政君渾身發抖,倒退兩步跌坐在椅上,落淚道:“哀家總算明白陛下心意。陛下不許王莽婚娶,實指望我王家覆宗滅祀、斷子絕孫才好!”
這又是什麼屁話,簡直不可理喻!劉傲一手捂臉,勾頭狠狠瞪她,卻聽身後傳來王莽聲音。
“太後不必多慮,王莽已有侄兒,自來視若己出,王家不會絕後。”王莽跪在地上,舉手三指沖天,定定說道:“黃天在上,後土為鑒,王莽誓願終身孤獨,不娶妻、不蔭子,此生為陛下馬首是瞻耳。”言罷毅然起身,攬住天子便走。
其餘衆人皆不敢擡頭,殿前一片鴉雀無聲。
被天子當頭搶白一頓,王政君寄顔無所,氣得如熱鍋上的螞蟻,來回踱着碎步,口裡不住念叨:“反了,反了,豎子反了!”
更令她痛心的是,竟連王莽也敢忤逆于她!那可是王莽啊,是他王家最恭順、最聽話的孩子!
半晌,白賢突然照公孫澄身上踹了一腳,罵道:“沒用的東西,還呆在這兒做什麼?”
公孫澄這才醒悟過來,急忙沖太後磕幾個頭,拔腿追天子而去。
回到未央宮,天子出了一頭汗。王莽打來溫水,浸濕手巾遞給天子擦汗,又冰了塊帕子,敷在天子面頰上止痛。
“陛下容禀。并非臣請求太後賜婚,臣與那婢子并不相熟,是他們……誤會了。”王莽在他身前跪下,垂頭輕聲解釋道。
劉傲才挨了一巴掌,仍心有餘悸。方才是不是同太後王政君撕破臉了?咋辦,曆史上的漢成帝就是個傀儡,得罪了“他們王家”,以後可怎麼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