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嫂!”王莽飛撲過去,一把揪住她後領,生生将她拖出來,又當頭棒喝般叫醒她:“嫂嫂不為光兒考慮?要叫他連娘也沒了?”
淩氏臉上已沒了人色,纖手死死攥住胸口衣衫,癱軟在地淚流滿面:“失節受辱,我還有何顔面苟活?”
她原本一心撫養孩兒長大、從未動過改嫁的念頭,可不知為何,與那淳于長見過兩次後竟動了凡心,情不自禁起來。
為此她深深自責,不知去亡夫墳前哭了多少次,又往廟裡再三占蔔,這才勉強說服自己走出這一步。
加之淳于長說,王莽心氣高、性子傲,若知道他一個外人為家裡如此破費,必定惱羞成怒,更不會答應她改嫁;橫豎将來都是一家人,還請她暫且瞞住王莽,待他預備好了三書六禮,再将此事公開,方能一舉成事。
她漸漸被蒙蔽住雙眼,甚至暗自慶幸,自己以未亡之身又遇良人,應是這些年行善積德的福報吧。
直到昨夜她煎熬半宿,才終于猛醒過來:她的春心萌動,竟是那厮以藥害了她!
怪不得淳于長每回見她都帶壺酒來,她若不喝,他便胡攪蠻纏,甚至跪地乞求。那些花言巧語、體貼打算,隻怕也是為騙她身子而羅織的彌天大謊!
淩氏羞憤交加,淚流幹了,嘴唇都咬出血來。
“王莽該死,不能護嫂嫂周全,”王莽撲通一聲向她跪下,“嫂嫂這麼做,便是叫王莽也不必活了!”
“該死的不是叔叔。”淩氏含恨道,“我便是死,也要與那畜生同歸于盡!”言罷沖進竈房,取一把剔骨刀,便往外沖。
王莽拼命奪下利刃,内心羞慚不已。嫂嫂一個弱女子,尚能為争一口氣拼上性命,他堂堂八尺之軀,竟在瞻前顧後什麼?
卻說淳于長夜半險被捉奸,不得不狼狽而逃,心裡十分不爽。
今日之事着實晦氣。上燈後他同往常一樣,帶摻了大量“醉美人”的葡萄酒,去同美人相會。
這婦人生得嬌俏妩媚,一身雪白的香肉,令他愛不釋手;情動時更是莺聲婉轉,銷魂媚骨叫人欲罷不能。
自從淳于長得手後,旁的庸脂俗粉便再入不得眼,他整日魂牽夢萦,若非有王莽這煞星看守,他恨不能夜夜來與這婦人颠倒快活。
為不令淩氏警覺,他總在藥效将發未發之際,開始同她溫存;待她情火焚身之時,正好盡情享用。
今日亦是如此,喂淩氏吃下藥酒後,眼看着她春紅染面,他才要撕扯她衣衫,王莽竟越過暗哨從天而降,吓得他倉皇跳牆而出,不得不将已喝下藥酒的淩氏暴露在王莽面前。
王莽若為淩氏貞名考慮,雖有一定幾率不敢聲張,但他不敢僥幸,便使銀錢打發走巷口手下,直往倡門酒家裡去。說是為消愁取樂,實則是去收買幾個倡伎,一旦事發,這些人便可為他作時間僞證。
清晨回家時,果有長信宮閹人在他府門口等候,要領他即刻入宮。
淳于長想了一夜脫身之法,從這時起便開始做戲。他假意不知兩宮何故召見,陪笑問了一路。
閹人神色嚴肅,守口如瓶。淳于長明知事關重大,卻佯作輕松模樣,說“想來太後又有什麼好差使吩咐下來”。
到了未央宮,淳于長一見這陣勢,頓時心下一凜,暗叫不好。
天子與太後并坐殿上,下頭跪着的除了王莽,還有他嫂嫂淩氏!
淩氏雙眼紅腫,花朵兒似的臉上淚痕斑斑,跪坐在地上不住抽噎。
太後怒形于色,手指着淳于長道:“你這畜生!哀家竟未看穿你人面獸心!”
淳于長咚的一聲跪倒,嘴硬道:“太後,這……這是何意?”
王莽側目狠狠瞪着他,切齒道:“休得裝相!你藥害良家女子,人證在此,還想抵賴?”
淳于長雙眼圓瞪,一臉不可置信狀,沖淩氏道:“曉君,是你誣告我?我何曾……你可是受人要挾擺布?欺君乃死罪,你可萬萬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