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雲中子。
他雙手撐在膝蓋上大口喘氣,遙遙望着華交大的方向,腦子有一瞬間的空白。
本來他住的地方離華交大并不遠,平時騎車也就十五分鐘路程,偏偏今晚,沒跑多遠就碰上了鬼打牆。華交大的校區永遠隻與他隔着兩條街,怎麼也到不了。
他原還想着今晚或許能再見外公一面……
現在,目睹那白光入空的他懵然立在路中央,身體像被抽空了力氣,許多複雜的情緒一湧而上。
雲中子阖上雙眼,靜靜在夜風裡站了一會兒,嘗試冷靜、嘗試消化并接受夢和現實帶來的沖擊。
……好吧。他想。
倒也未必就是最後一面。
從小能見鬼這天賦,還不知道遺傳的誰,飛升又不是去世,從長命百歲的角度看,該為外公高興才是。
這麼一想倒是輕松多了,他睜開眼睛,勉強重新打起精神。
周圍的陰冷寒意愈漸濃郁,落在他身上的“視線”濃稠地黏着在一起,混成叫人幾乎喘不過氣的強烈不适感。
意識到跟着他的鬼比剛才又多了幾隻,雲中子臉色微微發白。
老雲快壓不住它們了……
他摸摸睡衣口袋,拿出外公給的眼鏡,一時間有些遲疑。
複古款的單片眼鏡被保養得很好,金屬的框架和鏡鍊微微發亮,但大概就是夢裡磕的那下,它的鏡片四分五裂,目前是被鏡框框住才沒有脫落。
也不清楚這東西還有沒有用、該怎麼用……
雲中子咬了咬牙,反正也沒有别的辦法,索性死馬當活馬醫,直接将眼鏡戴上——
半分鐘過去,無事發生。
群鬼依然猖獗,同學仍需自救。
雲中子殘念望着那遙不可及的華交大,不禁悲從中來:姥爺啊,您千算萬算,怎麼就沒想到我可能壓根兒就跑不到華交大呢……
沮喪之際,冷不丁地,他忽然聽到一個奇怪的音。
那是個男性的聲音,嗓音略顯低沉,啞得恰到好處,和空氣一摩擦便有讓人耳酥的磁性;音節不長,甚至有些短促,雲中子腦海裡沒有任何一個字的讀音能和它對上。
那聲音落下,整個世界為之一清。
雲中子猛地精神一振,頓覺神清氣爽、身邊的空氣一下子幹淨了。
他眨眨眼,隻見前方幾十米外,一個模糊但高大的靈體正朝他這邊走來。所經之處,諸鬼退避,就連雲爸都不由地往後縮了幾寸,隐隐透出敬畏和懼怕。
……卧槽?
雲中子尚未來得及放下的心一咯噔。
據說,有些生前是重刑犯或者盜賊之流的厲鬼,死後不被地府收留,可能會選擇到陽間集聚勢力、自立為王,号令一方群鬼。
他雖不清楚自家“雙亡”的具體等級,但從過往其他鬼怪的反應來看,起碼厲鬼以下是沒慫過。
而今雲爸都覺得危險……
這、這難道是連鬼王都給引來了!
雲中子的手心開始冒汗。
能成為鬼王的,除了實力強大外,大多性格也都不怎麼樣,或貪得無厭,或暴虐成性……
他強作鎮定,不敢亂飄視線,面上仍裝作是被剛才那團升天的白光震驚到的樣子,實際暗中借着方位重合,壯着膽子去觀察對方。
“鬼王”的臉确實煞氣十足。他的五官極有攻擊性,面部線條冷峻而淩厲,淡漠看過來的時候,會叫人一下子就被他眼中的兇光懾住,以至于不由自主喉間發緊。
就是這張臉吧……他實在太年輕了,瞧着頂多二十,作為鬼王似乎有些“英年早逝”。
雲中子覺得奇怪。以他多年見鬼的經驗,越是對他有惡意的鬼,那種讓他不舒服的感覺就該越明顯;可随着來人的接近,他卻并沒有感到任何不适。
對方在他數米外停了下來。
雲中子暗自緊張,以為是自己觀察的目光被發現了。
但很快,他就察覺對面也在用一種如臨大敵般的、釋放着殺氣的眼神盯着自己這邊。
雲中子:……?
他心頭冒出問号,不動聲色将自己“穿透”靈體的視線略微向下——
他瞧見對方的胸前别着個徽章。
『超自然現象研究和防禦處』。
“……”
蕪湖!是片兒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