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有自己的責任,一旦失職,就可能被換掉。
職位空缺非長久之計,需要一位稱職者填補,譬如當初的雪神之位,最佳繼任者便是他身邊的兩個随從。
如今司小禮看玉蕊,怎麼看都是對标六出,也就是說,上神在培養雪神替補。
當然,前提是現任雪神跌下神壇,也就是說,要先幹掉六出。
神明之間相鬥都是重罪,何況前來叫闆的不過幾個神官。
神官神官,不過是一種叫法,實際上非神也非官,其身份更像是一種神明手下的辦事員。
神官不敢直接襲擊六出,但畢竟是規則神的手下,他們顯然很熟悉規則,更掌握了規則的漏洞。
于是,他們将攻擊對象選為戈旦,一隻在神明眼中不入流的兇獸。
天界從不承認神明與神明之外的相戀,對于天界而言,戈旦不過是六出的仆從。
就像是人間的寵物,即便被主人視為家人,一旦被作惡者殘殺,對方隻會說“不過一個畜生”,賠償款甚至不足以支付一包狗糧。
若戈旦真被打了個神魂俱碎,六出勢必要傾盡全力報複,到時候随便給他扣個帽子,在規則神的主持下,雪神隕落,新神誕生,一切順理成章。
但他們沒想到山神會出手嗎?還真沒有。
即便被認作弟弟,但那也是兇獸,何況他還追過司小禮。上神以己度人,從神明的角度進行了一番考量,認為這根本不能忍。
他甚至覺得,山神是在等一個機會,一個借刀殺人的機會。畢竟是自己認下的弟弟,随手抹去傳出去總對名聲不好。不如此番順水推舟,做個人情。
高高在上的神明大人,根本不知道什麼是愛,在他眼中,隻有永遠的利益。
山神對付龍稚的時候,注意力看似集中在山腳下,不周山實則外松内緊,于是他們發現了兩夥搞事情的人。
一夥是偷金賊,目的當然是圖财,還有一個因為私人恩怨,試圖炸毀水庫。
水庫的案子警方已經處理了,如非必要山神不會幹預人類恩怨。但偷金之事不隻與人類有關,更涉及神明。
“若他們想對付六出,那偷金賊是聲東擊西?”男人垂眸,等待愛人的看法。
“是也不是。”司小禮道:“偷金賊是個靶子,對付六出也是個靶子。”
山神饒有興趣:“願聞其詳。”
司小禮道:“玉蕊這模樣,明顯是照着六出來培養的,随時可以接任雪神。”
山神心說“錯了,是按照你培養的”,但他怕司小禮多心,以為他更喜歡從前的寒瑛,于是默默點頭,讓司小禮繼續說下去。
司小禮繼續道:“上神為什麼想換掉六出?”
山神道:“為了讓自己的手下繼任。”
“反了。”司小禮道:“站在上神的角度上,他提拔一個人,目的是什麼?”
男人會意:“讓他為己所用。”繼而道:“為了讓玉蕊聽命,才許諾他繼任雪神之位。”
“是的。”司小禮繼續道:“龍王的手下是蝦兵蟹将,大聖的手下是猴子猴孫,但作為規則之神,他手底下的神官有雞有魚還有雪……”
山神沉思片刻,問:“你覺得他是要——”
司小禮:“準備年夜飯呐!順便賞雪景!”
神明當場石化。
司小禮忙拉回話題。“雞呀魚呀什麼的不重要,主要他家的手下太五花八門了。”
山神:“咱家的呢?”
司小禮:“咱家的各有神通。”又補了一句:“老闆帶的好!”
山神:“……”員工屬性又占了上風,怎麼做才能讓愛人意識到他們是愛侶啊?
别人叫五花八門,他家就是各有神通,司小禮還可以更雙标一些。
“咱家是靠情感維系的,至于上神那邊兒,看看龍稚便知道了。”
山神:“利益?”
司小禮點頭:“不正當利益。”
至于為什麼襲擊六出是聲東擊西,司小禮認為這涉及上神的真實目的。
“真實目的?”山神眯起眼,等着愛人的下文。
司小禮卻閉上了嘴。
“怎麼了?”男人溫柔地問:“連我也要瞞着嗎?”
司小禮忙擺手:“我怎麼敢欺瞞老闆?”
此話發自肺腑,是打工人真真切切的心聲,因而顯得格外真誠。
然而神明卻蔫了。“你什麼時候才能把我當夫君?”男人眼神暗下來,仿佛耷拉着耳朵的大狗。委委屈屈的。
司小禮卻一瞬間紅透了,搖頭似撥浪鼓一般。夫君什麼的,這說法也太色了!
再繼續下去就要被吃掉了!雖然平時慣會過嘴瘾,但司小禮還沒做好覺悟,對那種親密的事有點淡淡的恐懼。
求生欲讓司小禮拉回話題,解釋道:“不是我欺瞞,是我也還沒想清楚。”
“不需要很清楚,隻要是你的想法,都可以告訴我,不論對錯都無妨。”男人始終站在愛人這一邊。
有霸總夫君撐腰,還有什麼好擔憂?司小禮說出了自己的猜想。
“我覺得,上神的目标就在天龍山,或者說,是不周山。”
山神點頭。“你繼續。”
司小禮道:“炸水庫的暫且算作個人恩怨,龍稚與偷金賊同時出現,調虎離山的意圖就很明顯了。”
山神認同這個看法。
那些偷金賊都是亡命徒,金礦的線索是别人給的,炸藥也是對方提供的,他們也不知道天龍山就是傳說中的不周山。
現在這幾個人都坐在警車裡,看着窗外紅,藍,燈光一明一滅,呆呆地,不明白自己如何落網的。
他們隻記得自己在往山上走,天寒地凍,呼出的都是白煙,吸一口肺子都疼,幾個人順着最崎岖的山路往上爬,一路摸爬滾打,全都挂了彩。
他們一邊跋涉,一邊咒罵,不搞一棟洋樓不罷休。這回好了,眼看住上免費的了,算上他們背着的人命,這幾個家夥人均一套“死刑套餐”。
事實上,從他們在山下的時候開始,山神就注意到他們了。當時不去阻攔,非要等這幫人鼻青臉腫,有一個還摔骨折了,他才準手下現身抓人。
幾個悍匪起先十分不服氣,領頭的更是嚣張,揚言“老子背了幾十條人命”,要跟“管事兒的”對話。
不多時,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眼前。那人一身正裝,勾勒出緊實的線條,自上而下俯視這幾個小喽啰。
領頭的大叫:“你幹什麼的?”
男人輕蔑地“哼”了一聲,吐出三個字:“護、林、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