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卡卡西想，原來是‘我’說過的話。
樹上傳來難以分辨情緒的平闆聲線：“琳，還活着。”
大概也猜出帶土為何走到這一步的卡卡西應了一聲：“是啊。”
鳴人忙着用袖口擦眼淚，迷迷糊糊道：“誰在說話啊？”
宇智波佐助看也沒看那邊：“是膽小鬼。”
鳴人：“噢。”
面具男：“……”
“水門班的關系明明很好。”小櫻用掌根抵在眼眶：“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卡卡西老師真是的！既然如此那時候就一定要坐下來好好聊一聊！如果沒辦法好好說話，那就打一場！我一直覺得拳頭能把心意很好的傳達給對方。”鳴人糾結得大喊大叫：“我和佐助就是這樣讀懂對方内心的！隻要傳達給對方，理解對方的内心，就不用走到要殺了他的地步啊！卡卡西老師明明不願意吧！老爸明明也說了可以拒絕的！真是的！拒絕他啊！”
宇智波佐助有所觸動但情緒穩定，他提醒鳴人：“卡卡西完全打不過滿級。”
然後望向旗木卡卡西：“鳴人剛剛說的是天幕的‘卡卡西’。”
卡卡西目死：啊、那個，你這樣強調一次總有種欲蓋彌彰的感覺，佐助。
漩渦鳴人垂頭喪氣的坐回原位，天幕裡陡然浮現的臉讓他漸漸瞪大了雙眼：“啊……這個是宇智波帶土不戴面具的樣子嗎？”
「兩個木葉忍者在臨近木葉的森林裡趕路。
樹枝上的積雪被踩踏的動作抖落，看上去僅有十二三歲的年輕下忍墜跟在宇智波帶土身後，面色猶豫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帶土斜斜看他一眼，對臨時組隊的部下道：“好不容易任務結束了，好好休息。”
眼見馬上就要抵達村口，他急促地出聲：“帶土隊長！”
“怎麼了。”宇智波帶土挑眉。
部下深吸一口氣，終于下定決心：“您不喜歡逃殺嗎？”
“你想說什麼？我的态度整個忍聯都知道吧。”宇智波帶土不可置否，他伸手摸了摸懷裡的卷軸：“我為這個打的架夠在審訊區關到明年年底了。”
下忍唯唯諾諾半天，大聲道：“我相信您與國主沒有關系！”
看來他們還在抓住這點不放。宇智波帶土想：打算把此事蓋在我頭上嗎？不過也無所謂，他們隻不過是嘴上說得難聽罷了。
帶土指指手臂處的警務部标識，用調笑的語氣認真叮囑：“那不要讓我看見你也參與其中，我可不會因為你曾是我的部下而留手。”
“我本來也不喜歡那種血腥場面！正是因為如此，我才主動申請去戰場的——”下忍立即表明态度，語調漸漸低落：“明明留在村内的大部分人都不是戰力強的忍者，有時候卻比戰場的敵人還令我感到害怕。”
宇智波帶土沒有說話。
下忍又問：“國主已經死了，不是嗎？”
帶土說：“是啊。”
下忍嘀咕：“不過是大家想借機發洩情緒罷了。”
宇智波帶土微怔：“你這小鬼，是這樣想的嗎？”
下忍惴惴不安：“隊長會覺得我很幼稚嗎？”
“不。”他說：“你很對我胃口嘛！”」
“毫無受傷痕迹。”波風水門仔細端詳起天幕裡‘帶土’的容貌，對比起被阿飛意外抽出的山洞内容，那時的他尚有一隻眼睛無法睜開，半側的身體與臉部也留下了無法掩飾的疤痕，四代感歎道：“是滿級修複的嗎？”
看上去肆意妄為的人，卻在這方面意外的細心。
“成為這樣的‘自己’，是你一直想做到的事吧，帶土。”四代沒有朝面具男所在的方向投去視線，“天幕裡的‘你’如今沒有違背自己的心，成為了值得他人敬重、可以獨自帶隊執行任務的可靠之人。火影的繼承人選也不是簡單能被冠以的名号，‘你’一定非常的努力和刻苦才得來了如今的一切。”
“‘違背自己的心’？”阿飛重新現身在樹枝間，似笑非笑地歪了一下頭，“這話說得太早了，四代。”
阿飛了解自己，同樣了解‘宇智波帶土’，短短幾句與部下的對話交流裡，隻有他輕易發現了其中深藏的殘酷端倪。
波風水門也沒指望一兩句話和幾個片段便能改變面目全非的弟子的偏執思想，他的話語并非别天神，而阻止帶土施行計劃也不是一時半會的事。
四代随即暫且将此事壓後，考慮起另一個問題：“逃殺竟然已經讓下忍開始恐懼村子的生存環境了嗎？”
“無非就是揭露出一些慣被隐藏于陰影中的人性而已。”大蛇丸并不在乎這些東西：“身為影的你再清楚不過了，不是嗎？四代。”
“這些東西平時被藏得好好的，如今不過是翻到明面上來了，年輕一代接受不了忍校裡教育的‘火之意志’與真實殘酷世界的對比，形成了思想上的反差。”
“這是怎樣的異常環境？殘酷的外部生存條件，複雜的局勢以及象牙塔裡出逃的年輕人們，共同生活在割裂感如此鮮明強烈的世界裡。”
“——因為國主的死亡，導緻他的計劃沒能完全實施，因而呈現出如此極端的場面？”大蛇丸用微涼的語氣說：“該說是可憐還是有趣呢？我倒是對這世界的過去産生了莫大的興趣呢。”
“你倒是說的輕松，大蛇丸。”綱手道。
“你正是因為總多出無用的憐憫心與道德感，才會陷入對血液的恐懼裡無法自拔。”大蛇丸平淡地揭人傷疤，“忍者本就不該擁有這些東西，它們拖住了你的腳步，綱手，你才會永遠活在過去。”
木椅的把手在綱手掌心碎成粉末，她冷冷道：“你惦記的永生不死才是真正可笑的東西。最後隻會發現終點一片虛無，沒有目标的無盡生命什麼也得不到，少用一副看透我的語氣說話！你又懂什麼！”
“你很喜歡天幕的世界吧，綱手，段和繩樹都活着，你是否期盼着能在裡面看到他們活下來長大的模樣呢？”大蛇丸一針見血：“不要對與你無關的東西産生移情，這才是可悲的源頭……”
“夠了！你們兩個！”竟然是自來也出來喝止兩人的交鋒，他冷着臉：“都給我專注當下！當着這麼多小輩的面吵得像剛出忍校的下忍似的，真是的……什麼過去和未來，現在統統給我抛去腦後，處理好眼前的事再去計較那些。”
“……哼。”千手綱手别過臉，“沒想到有一天會被你訓，自來也。”
“那你們倒是有點長進啊，還和小時候一模一樣。”自來也無可奈何的說：“明明之前都是我和綱手吵，現在竟然到了我來調停的時候，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宇智波帶土想起一個千辛萬苦找到自己住所的克隆體，最終卻隻願意縮在床邊角落的623。
他哪裡像日向滿級？除了一模一樣的臉以外，性格完全不複往昔。
手握封印術的帶土放棄了直接封印623，也沒有選擇貿然靠近，滿級的克隆體柔弱得像貓一樣，一副帶土強行将人控制住就會引發623原地應激的模樣。
他從門後扯下嶄新的圍裙系上，彎腰去冰箱裡翻找還能用的食材，背對着蜷縮在床頭一動不動的克隆體說：‘623，對吧。’
不遠處傳來微弱的動靜，算是回應了他：‘帶土。’
随便糊弄出一餐咖喱的宇智波帶土将盤子端上許久沒有使用過的木桌，靠牆的垃圾桶裡塞滿了各式補充劑的空殼，冰箱裡的食材是琳的堅持，沒想到現在用上了。
帶土洗淨勺子，單手扯下圍裙随意搭在椅背上，餘光掃見桌面上半敞的封印符紙，又看向隻穿了實驗式統一制式的白袍而被冷得直往被褥裡鑽的623。
果斷放下手裡的餐具，上前幾步去床上撈人：‘我找冬衣給你穿，别把我的……算了，随便你吧。’
‘帶土！’
‘别總叫我。’
‘……（嚼嚼）’
‘竟然還挑食啊，你這小鬼，在這種環境下沒喂你吃營養液已經算對你足夠好了。’
‘帶土。’
‘你不會說别的話了嗎？大蛇丸手藝沒這麼差吧。’
623說：‘我想吃糖。’
‘……’宇智波帶土捏着飯勺的動作一頓。
他想起日向滿級死亡的前夕。
帶土與他見的最後一面。
日向滿級牽扯太多，雖說莫名其妙失去了所有查克拉與忍術，又被取走了雙眼，依舊出于謹慎将其進行了封印。
卡卡西和水門老師尚未回村，帶土纏着宇智波富嶽求了許久才換來宇智波族長在這風口浪尖時頂着壓力出面，為他換來了一次探視的機會，也隻僅限他一人。
帶土彼時太年輕，他想不清很多細節，例如宇智波富嶽為什麼不同意他當前的探視、例如被國主在早期剿滅的志村團藏勢力很難徹底從木葉的體系裡摘除幹淨、例如日向一族對獲取的滿級雙眼并非白眼的态度等……諸多如今的宇智波帶土一眼能識破的多重考量。
他将曾經被國主壓迫折磨的經曆暫時抛之腦後，并非所有人都能做到将眼前的人視作‘曾經的同伴’。
‘琳做了一些吃的讓我帶給你。’
‘不說話嗎？’
‘為什麼要做這些事呢？’
‘告訴我吧，滿級，我想救你。’
‘滿級，吃點東西吧。’
‘糖也不吃嗎？’
直到聽到這句話，日向滿級才有所動作。
他伸出手去觸摸帶土的臉，冰涼的指腹凍得宇智波帶土一抖，卻依舊強撐着由對方捧起自己的右臉。
閉着雙眼的滿級笑了笑。
帶土不明白這個笑容的含義。
如今也很難明白，因為623根本不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