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花初放的時節,諸伏高明約了一位不錯的精神科醫生,一大清早便帶着卡蒂薩克過去看病了。
他帶了卡蒂薩克的病例以及上一位醫生給卡蒂薩克開的藥,然後便看着醫生開始研讀病例,表情越來越凝重。
“醫生,怎麼樣?我的病是不是已經全好了?是不是可以不用吃那種苦得要死的藥了?”卡蒂薩克期待地看着醫生。
醫生朝卡蒂薩克笑了笑,又和他聊了幾句,大概知道情況了。
讓卡蒂薩克先出去,醫生這才語氣沉重地告訴諸伏高明:“他沒有犯病,并不是因為想開了或者被治愈了,他其實一直都在硬生生壓制。”
“這樣不好嗎?我一直都讓他控制。”
醫生搖頭,說:“雙重人格和其他精神疾病不一樣,雙重人格很難控制,遭受到某些特定的刺激,遇到特定的人或事,對應的人格便會表現出來。”
“可前幾年他的确一直沒有犯病。”
“會不會是你沒有發現?”
諸伏高明一怔。
“我認為,他的另一人格趨向于完整,已經有了演戲騙人的能力。”醫生提醒着諸伏高明:“你說他另一人格比較暴力,那麼你仔細想一想,有沒有哪次他流露出暴力的一面,然後又硬生生忍住?看起來像是被他壓制下去了,實際上這或許隻是暴力人格在演戲。他不是躁郁症,強行壓制是很難的,也不該是那種表現。”
諸伏高明的表情變得相當凝重,他根據醫生的假設得出更加可怕的結論:“如果真的是這樣,日常表現出的人格或許就是他的暴力人格?可這樣一來,暴力人格還能被稱為暴力人格嗎?”
“這個要分很多種情況的,人的大腦本來就很複雜。”
諸伏高明和醫生談了很久,他以往覺得卡蒂薩克轉好的每一個瞬間,在此刻都令他感到毛骨悚然。
如果……他所看到的都隻是暴力人格,那個天真的人格又在哪裡?他真的還存在嗎?
卡蒂薩克究竟還是不是他所認識的卡蒂薩克?
諸伏高明走出醫生的辦公室,一眼便看到卡蒂薩克正坐在長椅上,兩隻手撐在身體兩側,悠閑地哼着歌。
“明先生,你出來了!”卡蒂薩克笑着起身。
“嗯。”
“我是不是已經好了?”卡蒂薩克期待地注視着諸伏高明。
“醫生說,藥還是要繼續吃,我們去抓藥吧。”諸伏高明看着卡蒂薩克流露出郁悶的表情,看着他皺起的小鼻子,隻要一想到這可能隻是暴力人格在演戲,就令他感到後背發涼。
“明先生,怎麼了嗎?”卡蒂薩克敏銳地察覺到諸伏高明情緒不太對。
“不,沒什麼,先去拿藥吧。”諸伏高明拍了拍他的肩膀,朝他露出笑容。
卡蒂薩克這才也露出笑容,拉着諸伏高明的手幾乎要快樂地蹦跳起來。
拿了藥,兩人回家。
諸伏高明開着車,總有些心神不甯,突然說:“卡蒂薩克,我想和你聊聊。”
“嗯?”
“讓你的暴力人格出來。”
卡蒂薩克愣住,眼神似乎有些興奮,又強行隐忍住了,隻小心翼翼地問:“為什麼啊?明先生,你不是最不喜歡讓他出來了嗎?他好壞的,總是傷人,明先生讨厭他。”
這樣說着,卡蒂薩克低垂下了頭。
“你很難過?”
“因為……”
“你會難過,是因為你就是他,我說的沒錯吧?”諸伏高明一針見血。
卡蒂薩克的臉色瞬間慘白。
他猛地擡起頭,驚恐地看着諸伏高明,磕磕巴巴地說:“不、不是的,我……”
諸伏高明卻再度拆穿:“為了不讓我察覺,你學會了演戲,裝成一副天真爛漫的模樣來面對我。”
“是那個醫生!”卡蒂薩克的表情瞬間猙獰。
諸伏高明卻喝斥他:“你想做什麼?如果我發現那位醫生有什麼事,卡蒂薩克,你就再也不要出現在我面前!”
卡蒂薩克被吓到,恐懼地抓住了諸伏高明的衣服。
“我錯了,明先生,我不會傷害醫生,你不想的話,我就不會去傷害任何人。”卡蒂薩克低聲哀求着,又忍不住落下淚來:“為什麼啊?你隻喜歡弟弟,當初他需要我,所以我就出現了,可我也需要明先生,為什麼你偏偏最不喜歡我?”
卡蒂薩克很小的時候,因為飽受欺淩,所以希望能有一個強大的哥哥來保護自己,他的暴力人格其實是為了守護而生的。
以暴制暴,血腥邪惡。
隻要殺死那些人,自然就沒有人欺負弟弟了,他一向都是那樣做的。
可是那一天,他遇見了諸伏高明。
哥哥與弟弟的人格在初見諸伏高明時便連番轉換,可當時諸伏高明在和那些人打架,根本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喜歡!】
不管是哪個人格,在被諸伏高明攙扶進入醫院的時候,他們滿心滿眼都是諸伏高明,心底裡全是喜歡。
可是……
“要控制住自己,不能和人打架。”
“雙重人格嗎?記得,不要讓你暴力的一面露出來,明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