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白色娃娃被吊着脖子,四肢垂落,脖子深深地陷在從天花闆裡垂下的繩子裡。
它的嘴巴被“×”狀的黑色針腳縫了起來,縫成一條線的嘴角被強制做成了彎彎勾起的形狀。
娃娃通體雪白,腦後的白發很長,快垂到那雙圓棍狀的雙腿最低處。
這是一隻上吊的娃娃。
無論諸伏景光走到哪裡,娃娃都在繩索的晃動下緩緩轉動身體,将臉正對着他。
宛如一隻顯眼的跟屁蟲。
諸伏景光不是臉盲,可在看到這個無風自動的詭異娃娃的下一秒,他竟然不知怎麼的,聯想到了他們來這裡之前,碰到的那個白發少年。
可要說像,一隻娃娃能和人有幾分像?
除了都長了一頭白發——這根本不能算共同點,這個世界上白發的人可不少。
但諸伏景光确實越看越覺得像,他甚至在娃娃的眼睛裡看到了幾分善惡不明的笑意。
好像在說,【你看,我說了不要來,現在後悔了吧!】
在和娃娃無聲的對視裡,諸伏景光率先移開視線。
“不能進去。”前輩又重複了一遍。
諸伏景光點頭表示明白。
在這個空間裡,胡亂觸碰似乎不是一個好習慣。
畢竟醫生怪物就是“摸氣球”摸出來的,諸伏景光可不想再召喚出一個鬼娃娃。
目前來看,這娃娃在房間裡呆的還挺惬意,上吊上的跟蕩秋千似的,還是不要打擾它了。
他思索了一番,先把懷裡的幾張紙攤開,遞給前輩,輕聲說,“前輩,我發現了幾張日記。”
身旁的前輩慢慢轉動眼珠,目光凝聚在他的身上。
“這個工廠背地裡是一家實驗室,藤原家族在這裡進行人體試驗。造成這個異空間的人,很可能是人體試驗的某個受害者。”
“值得在意的事,這個異空間裡反而比現實多了一些線索,也許并不是完全不給活路……”
諸伏景光一邊說,一邊不經意的側了下頭,身體卻忽然僵住了。
——
……他的側方是一扇密封的窗戶。
接近半夜12點的時間,外面一點光都沒有,就算開着手電筒,窗戶上他們兩個的影子也影影綽綽,并不清晰。
但前輩站在他身後盯着他時,那半張木無表情的僵硬面孔,卻清晰的呈現在他倒影的肩膀後。
後脖頸上吹來了絲絲涼氣。
諸伏景光覺得自己的後背一下子麻了。
他盯着窗戶一動不動好幾秒,不敢轉身,甚至不敢有大動作。
諸伏景光忽然意識到了一件事。
自從他再次見到前輩後,前輩始終側對着他,哪怕此刻也是。
他從來沒有将自己的右半邊身體露出來過。
為什麼他一直保持着這個别扭的姿勢?
為什麼自己剛才沒有發現?
諸伏景光遇到同伴後放松的一部分神經重新繃緊了,甚至比剛才還要悚然。
再次彙合後,唯一的同伴也變得很奇怪。
這個人,真的是前輩嗎?
諸伏景光停了聲音,空氣一下子陷入了死寂,他立刻意識到這種寂靜很不妙,下意識的想張口,喉嚨卻幹澀的沒說出話來。
在寂靜被拉長之前,身後的前輩竟然先開了口,“其實我也找到了一些線索,你看看,好像和你找到的日記是連在一起的。”
諸伏景光聽到了紙張置在地上的窸窣聲響。
他緊緊攥着手,指甲深深地陷入肉裡,尖銳的疼痛換回了他的理智。
“好。”
諸伏景光聽到了自己平靜的聲音,“那就一起看看。”
……
【2月20日,大門突然消失了!】
【沒有信号,求救信息發不了,實驗室也不見了!該死的小鬼,你們要報複去找藤原潔!我隻是個打工的!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2月21日,沒有水,沒有食物,無法和外界聯系,該怎麼辦?我要瘋了!】
【2月22日,二樓的扶梯上多出了一個紅色氣球。那個氣球好像有魔力,吸引着我過去看它。】
【有一個研究員過去了,我沒有阻止。】
【氣球突然破了,腳步聲又出現了,我終于知道腳步聲屬于是誰了,是之前失蹤的醫生……那個小鬼竟然把醫生變成了這副鬼樣子,那個瘋子!】
【其他人都死了,它往這裡來了!我要把門鎖緊!】
【我待在房間裡,隻要不發出聲音,它應該找不到我。】
看到這裡,諸伏景光才确定,原來日記裡提到的腳步聲,來源就是醫生怪物。
怪物的原身是這裡失蹤的醫生,也是在這裡工作的人。
怪不得醫生鬼影的臉上被劃了那麼多扭曲的刀痕,如果醫生在這裡工作,他很可能是人體試驗的操刀人之一。
“小鬼”應該對醫生懷有極大的恨意。
諸伏景光以為這裡就是結尾了,可下面竟然還有一頁。
下一頁,隻有一句話。
【不,我錯了,要出房】
最後一句話沒有寫完。
之後就是一陣歇斯底裡的亂塗亂畫,紙張被攥的皺巴巴的,上面濺着可怖的血迹。
諸伏景光幾乎可以想象出,執筆者畫這些的時候,是什麼樣的狀态。
日記的主人以為躲在房間裡、保持安靜就能逃過怪物,卻依然遭遇了不測。
困在異空間的人,一個都沒放過,全死了。
空房間裡,也暗藏着危險。
正想到這裡,諸伏景光突然感受到了身後一陣風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