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陸采莼是被碧桃喚醒的。她揉了揉太陽穴,隻覺得頭疼欲裂,略一回想,是昨夜跟随白玉堂在夜市裡穿行了一會兒,擡眼了鄒家酒鋪,陸采莼道這酒鋪裡的酒向來為王朝馬漢一衆公人稱道,說有一日,号稱自己千杯不倒的馬漢在此鋪中吃酒,吃了才十碗,卻睡了整三天。
白玉堂斜乜她,問她是不是也想進去試試。陸采莼以為他真是應允了,便牽着碧桃闖進酒鋪裡,白玉堂還沒來得及制止她,便見她和碧桃兩人一人環抱着一壇酒,走了出來。
白玉堂尋到了歇腳的地方,陸采莼打發碧桃去睡了,自己和白玉堂你一杯我一盞地鬥起酒來。鬥到最後,不省人事了,倒頭便睡。醒來時,便見碧桃手裡端着二陳湯,扶她起來喝。
洗漱完畢,白玉堂招呼她和碧柳去客棧對面的鋪子裡吃雲英面。走在路上,陸采莼問他可有那個李公子的消息,他搖了搖頭,說聽了許些人的消息,卻都毫無用處,恐怕要等陸采莼師叔歐陽春來京後,兩人商量而行。
望早點鋪走去時,陸采莼眼尖,見鋪中靠邊的桌上坐了五人,那上首之人頭戴鬥笠,頂上撒一簇紅纓,而他出露的下颌上紫須巍巍。陸采莼心中還不敢确信,心說師叔從不與外人同行,如今身邊怎突然多了四人。又細瞧他身形,誰知愈看愈像。那人似是察覺有人在瞧自己,便也擡眼望來,露出整張面孔來。
陸采莼顫着聲音喚了一聲:“師叔。”
白玉堂正疑惑,望她看去的方向瞧去。陸采莼卻已蹙着缃裙,一氣兒望那人奔去,嘴裡歡喜地一疊聲喚:“師叔!師叔!”那人見她,也立起身來。
那人一動,其餘四人也紛紛站起,瞧見了陸采莼與白玉堂,個個口呼“五弟”、“六妹”,卻是陷空島其餘四鼠。那頭白玉堂正望鋪中走,身後跟着怯生生的碧桃,這頭陸采莼已把雙手抱住了歐陽春臂膀,面上喜色簡直要溢出,末了,竟還低頭抹起眼淚來。
歐陽春拍了拍她的肩,道:“你倒是長進了。”
蔣平見陸采莼又哭又笑的,不禁瞥一眼白玉堂,笑道:“咱這五弟沒待你不好罷?”
陸采莼也說不出話,隻是搖頭。白玉堂也走近來,沖歐陽春拱手道:“見過北俠。”
歐陽春也還禮道:“小侄是個不省心的,辛苦白少俠照拂小侄了。”
陸采莼卻道:“我哪裡不省心了?就知道數落我。”歐陽春不說話,隻是把手指去點陸采莼額頭。
白玉堂看一圈衆人,問道:“幾位哥哥怎與歐陽大俠同行了一路?”
盧方道:“自五弟走後,也尋不見了六妹,咱們心中着急,尋得要把莊上翻個面來。”
徐慶插嘴道:“是俺在柴房裡找到白福那狗才,發覺他給人藥翻了,正躺在柴火堆裡呼呼地睡哩。俺上前拍他面頰,他苦着一張臉轉醒,一張口便是倒苦水,講六妹是如何折騰他的,末了,還從袖中掏出一封信來,卻是六妹給咱們留下的,講她同你上汴京尋北俠去了。”
蔣平忙接着徐慶道:“咱們剛把心放下,沒過幾日,歐陽大俠便四處尋到咱們盧家莊。”
歐陽春望着陸采莼道:“我回福安客棧,聽說你被陷空島上的人帶走了,隻當你被他們擄去了,便一連在盧家莊潛行了好幾日,尋你的蹤影,如何也尋不着,隻得現了明身,問大員外要你人。”
盧方續道:“我便把來由同歐陽大俠講了,歐陽大俠便盤算着上汴京來尋你。正好咱們也挂念五弟,這就一同過來了。”
陸采莼聽聞,樂得直傻笑。歐陽春道:“樂甚麼?你連累得一衆人好找。”
陸采莼卻仰臉笑道:“我在汴京可有好一番見聞,都講給師叔聽!師叔就不要惱我了。”
衆人聚在早點鋪中,寒暄了一番過後,盧方問道:“不知五弟現在何處下榻?”
白玉堂把手指鋪外客棧,道:“暫住罷了,便在客棧裡。”
盧方道:“歐陽大俠與我們這一衆人,若是住客棧,還是太惹眼。我在汴梁有處屋宅,正好安置,不如上我那處屋宅去。”言罷,便看向歐陽春。
歐陽春卻道:“某甚少與人同行,一路上叨擾四位,不願再打擾,這便攜小侄另尋住處。”
盧方還要再做挽留,歐陽春執意要走,最後還是白玉堂出言道:“歐陽大俠遠上汴梁來,可還有他事?比如尋那右眉上一道疤的李公子。”
歐陽春聞言,終于歎道:“此事實在牽扯頗深。”
盧方忙道:“客棧人多眼雜,恐隔牆有耳,還是去盧某那一方寒舍來得穩妥。”
歐陽春這才應允與衆人同上盧方屋宅去。
到了地方,見得一處明淨的院落,進得院中,還有蒼頭侍女侯着,盧方便道:“有朋友要在汴梁歇腳的,盧某都會修一封書,令人帶上京城來,下榻在此處。”
陸采莼另送碧桃在廂房裡住着了,這才上廳堂來。蔣平屏了門,衆人團團圍坐了,白玉堂望歐陽春道:“這左右都是知根底的人,歐陽大俠可願講一講那張數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