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哪吒也是其中一員。

李靖深谙恩威并施之道，罰了哪吒一頓後，又補償了他一番，特地在第五天哪吒禁閉結束的時候回到府裡，陪着全府一起用餐。

他們一家人坐在桌子前，每個人臉上都洋溢着笑意，其樂融融，屋内點起的燈光和煦溫暖，而我站在漸漸昏沉的暮色中，吹着秋風，手指僵硬。

人和龍大概本就是不一樣的吧，人和人之間也不一樣呢。

如果是我，我絕對不會忘掉一個每日準時來找我的姑娘。

如果是我，……應該不可能會是我。

龍宮從來沒有這麼溫暖和睦過，父王母後關系疏離，我們東海幾個兄弟姊妹之間聯系也不密切，母後似乎還嫌棄我吵鬧，不太喜歡我，她總是帶着另一個龍女，卻鮮少出現在我面前。

我和他們都不一樣。

……

“我去到你家，發現你們全家人坐在一起吃飯，沒有人注意到我。”我和哪吒繼續道，“那天我回龍宮很晚，一直到天黑了好一會兒，我還站在你們屋外，心裡一直在想，哪吒會發現我來了嗎？”

結果他應該知道。

不是每個人都和我一樣記性不好。

我試着用言語重現過去：

“你發現了，我看到你看我了，然後你給了我一個眼神，讓我走。”

“我當時心裡就想，從此以後，我再也不要來人間找你了。”

哪吒的聲音，沉沉地從我身後傳出來：

“……我不是那個意思。是你說你天黑以前必須回龍宮的。”

我笑：“沒關系，不重要了。”

他不說話了。

我補充道：“因為這件事和你說的事一樣，都過去了。現在再說什麼都晚了。就算回到以前，你也一樣會把我趕走。”

不等他表露出不高興的神情，我就率先轉移了話題，接着剛才沒講完的事情問：

“你知道為什麼我明明想過再也不去人間見你，可後來還是去找你了嗎？”

哪吒問：“為什麼？”

我：“因為我真的很喜歡你，在那個時候。……我告訴自己，把自己說過的話和你忽略我的事情都忘掉吧。”

我想了想：“所以現在你說的很多東西，我都不太記得了，那些記憶對你來說可能無所謂，對我來說卻有些痛苦。如果沒有你提醒，我大概真的會到壽終正寝都想不起來這些事。”

算啦，還是不和他說這些了，我自己默默把這些東西重新忘掉就好了。

現在再忘一次也不算晚。

我搖搖腦袋，已經開始在心裡默念該忘掉哪些内容了，這心聲卻被哪吒打斷。

“喂，”他問，“我到底做了什麼，讓你這麼不高興？我有這麼多讓你不高興的地方嗎？”

我茫然地答：“……好像有吧，記不太清了。”

他的聲音中透露出些許的委屈：

“記不清的事，就可以全怪到我頭上嗎？……我有時候說話是欠妥了些，可我從來沒有打算讓你不舒服！你要是覺得哪裡不滿，樁樁件件，現如今，幹脆全都與從頭我說清楚。”

我為難：“可是，我真的不記得了。”

畢竟忘記這些東西的時候，我真的做了很大的努力。

他卻要我為他回憶起來。

明明我就是因為他才選擇忘記的。

世間的事，真是捉摸不透啊。

他竟然這樣說了，我該怎麼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