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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坎坷的路途相比,到達英格蘭後,她的行程還算順利。
她所受到的歡迎和重視超乎她此前的想象,因此一定程度上,她能夠忽視英格蘭泥濘的道路和身在華麗的馬車中也時不時傳來的異味,直到到達倫敦後,她所見到的建築和排場終于符合她對一個王國首都的想象,而她也終于見到了前來迎接他的人。
“我是約克公爵!”見到前來迎接她的兩位重要貴族後,站得靠前的那位,一個有着耀眼紅發的男孩迫不及待地用拉丁語自我介紹道,他看上去還是個孩子,但體格着實魁梧,笑起來也很歡快,“我是亨利,亞瑟的弟弟,可以摘下你的面紗嗎,我想看看你的樣子。”
“不好意思,亨利弟弟。”她微笑着回答道,同時稍稍行了一個屈膝禮,“在卡斯蒂利亞,女人隻有婚後才能摘下面紗,再等幾天,我們會在典禮上正式見面的。”
“可你已經來到英格蘭了!”亨利王子不滿道,這個時候,他身後那位二十多歲的英俊男士恰到好處地打斷了他,“可她畢竟還是西班牙的公主,殿下,她還沒有成為英格蘭人。”
他随即用卡斯提利亞語向凱瑟琳問好:“我是白金漢公爵,愛德華·斯塔福德,歡迎來到您的國家,希望您能在這裡感受到善意與歡迎,有什麼可以為您效勞的事項也盡可提出,這是我們的榮幸。”
“我并沒有覺得不适的地方,我很驚喜于我受到的歡迎。”凱瑟琳微笑着回答,而一旁的亨利王子已經受不了他的堂親(2)用他所不懂的語言和凱瑟琳交談,他再一次頑固地打斷道,“婚禮前,我要牽着你的手穿過倫敦,然後來到聖保羅大教堂。”他吸了吸氣,有些不情願地強調,“把你送到亞瑟面前,那一天我會穿一件白色天鵝絨的禮服,很漂亮,鑲了金邊。”
“那時候你一定很英俊。”果不其然,凱瑟琳再一次将注意力投到他身上,聽到她的誇獎,亨利王子顯而易見地高興,他漲紅了臉,藍眼睛裡滿是興奮的光彩,但很快凱瑟琳的下一句話便讓他重新失落起來,“所以你可以向我介紹一下你的哥哥嗎,他馬上就要成為我的丈夫啦。”
哥哥,哥哥......“我不了解我的哥哥,大多數時候,我都被限制着和他接觸,他生活在威爾士的宮廷,我們隻有在儀式和聖誕節的家宴上才會見面。”提到這一點,亨利王子忿忿道,有一瞬間,一個忤逆的、不符合他身份的念頭在他心裡燃起,看到西班牙公主在面紗和禮服下也難掩的優美輪廓和曼妙身段,那個念頭如火焰般在他心裡越燃越旺,沒人知道他做了什麼,仆人們聽不懂拉丁語,白金漢公爵也不會告密,“可我知道他長什麼樣子,使節們有沒有告訴你,我的哥哥常年患病,像一具會呼吸的屍體?”
“屍體?”凱瑟琳一怔。
“是的,我的哥哥身體并不好,他早産了一個月,顯而易見他不會強壯。”亨利王子愈加歡快道,他很滿足于看到西班牙公主顯而易見的怔忪和無措,“對,他的腿細得像竹竿,皮膚白得像紙,同時沉默又木讷,和我父親一樣總是皺着眉頭......真可惜,為什麼你要嫁給他呢?你這麼------這麼美麗,我哥哥竟然能擁有你。”
亨利王子越想越不忿,一些被他的教育者和撫養者刻意壓制的情緒在此刻前所未有地瘋狂滋長,如果,他是說如果,如果他比亞瑟先出生,或者亞瑟像他們的另一個兄弟埃德蒙一樣在童年夭折,那或許今天就是他迎娶這位高貴的公主了。他腦海中升騰起美妙的幻想,但很快,西班牙公主便以輕微但堅決的聲音回答道:“可我馬上要嫁給他了,就在這個星期,我一定要嫁給他。”
是的,她馬上要嫁給他了。這個事實像一盆冷水般澆到亨利王子頭上,短暫的沉默後,他别過臉道:“是的,你很快要嫁給他了,希望你能愛他。”
他沒有再說話,先前的歡快似乎離他遠去了,而凱瑟琳也同樣心事重重。“威爾士親王并不像約克公爵所說的那樣,請相信我,他很英俊,溫和但敏銳,對曆史、修辭、弓箭和舞蹈都十分精通,也談不上多病。”亨利王子離開後,白金漢公爵對凱瑟琳道,他似乎有些躊躇,“希望亨利王子的話不要讓您感到憂慮。”
“我知道,小孩子總會誇大形容。”凱瑟琳勉強笑道。
不要緊,她安慰自己,握着胸前的十字架以賦予自己勇氣,即便她的丈夫病弱,乏味,平凡,粗魯,遠非她曾經幻想的玫瑰般的少年,她也會去愛他,履行妻子的責任,履行同盟的責任。
這是她的責任,她作為西班牙公主與英格蘭王後的責任,她接受了天主教世界最完備的教育,在阿爾罕布拉宮享受了天堂般的童年,而現在,她需要回饋這一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