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搖晃晃的高檔車停下來。門外是相當氣派的宅院大門。雖說整體氣勢磅礴,但是能感受到腐朽的味道。
“晃。這裡就是五條家了。”
好像是在做介紹。但是,那隻是大人在跟自己說話,也就是俗稱的自言自語,并不需要答複。畢竟隻是在告訴他自己而已。
從車上走下來,被大人牽着手。由年長的一方拉着一路走進大宅院。
門外的時候還有餘力思考,感覺這裡和神前家的和屋也差不多。但走進去才發覺,到處是珍貴的古物和大家名作。就連進深都遠超神前本家大宅。
而這裡,還隻是五條家那位暫住的别院罷了。
年長者越是深入,那隻被拉着的手上就越能感受到對方的顫抖。他的手心沁出不少冷汗,甚至還能聽見他咕噜咽口水的聲音。
就這麼害怕嗎?
不……也許是激動,或者緊張。
畢竟是那個五條家。畢竟是那個六眼。
會激動是理所當然的吧?那可是一出生就改變了整個咒術界格局的“六眼”啊。
能有機會和那樣的存在搭上線,是原本作為神官世家的神前家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晃,今天可能還見不到那位六眼大人,但是在面對五條家的人千萬要拿出神前家的氣勢。”
又是不需要回應的自言自語。
大人好像會依靠這種莫名其妙的話語來找到自己的定位。牽着的手在語畢後不再顫抖,不過手心冰涼的汗存在感還是很強。
由下人帶路進入廣間,面對着好多老婆婆和老爺爺。肅穆的氣氛一時間又讓大人握緊了手。
“居然在啊,那位六眼。中大獎了嗎……”神前家長輩微不可聞地吞了吞口水。他把聲音努力放平:“這是神前家的晃,見過五條悟大人——”
被年長者壓着頭,一起伏拜下去。額頭接觸到冰冷的地面,甚至還沒看清到底在跪拜誰。
蒼老恐怖的聲音在漫長沉默後響起:“這就是那個擁有‘溶解’術式的孩子?”
神前家的長輩好像又開始在發抖:“正、正是。晃覺醒術式的年紀很小,但是天賦絕對是一等一的——”
“走上前來。”一個冷淡的聲音沒禮貌地打斷了發言。
但是,并不覺得不愉快。沒錯,就應該這樣才好。心中有種莫名的爽快感。
像商品一樣被介紹的話,就感覺失去了人格——雖然今天過來的目的,本身好像就不需要人格那種東西。
至少在這些人眼中,隻是在做一件商品價值的交換罷了。
聽到那個聲音開口,年長者動作直接僵住,一時間不知道做什麼。成年人摁着頭的力氣太大,以至于額頭都要磨破了。
……或者說,可能已經磨破了?
“我說,走上前來。隻有那個小孩子。”冷淡的聲音不滿地加強了語氣,而五條家的侍奉者在第二遍命令後,直接上前把神前家長輩的手掰開。
輕松了。
低着頭從地闆上爬起來,想要理好衣服上不規矩的褶痕再動作,就聽見那個聲音第三次響起:“不要讓我久等。”
于是放棄整理衣襟,遵守着在神前家學到的規矩,目不直視地俯首前進。在侍者的引路下,走到那個聲音主人的面前。
“這是讓我看什麼,發旋嗎。”她說,“和五歲的發旋相親?神前家真有意思。”
一個老婆婆蒼蒼的聲音努力放得輕柔又祥和:“晃君,擡起頭來。”
這是可以遵從的話。
于是擡起頭,眼睛不由自主落到面前的一片雪白,視線向下,最終望進了一片仿佛無垠的蒼藍色中。
冷淡的天空的顔色仿佛嗤笑了一聲:“額頭都紅了啊。到底用了多大力。”
贊同。真的很痛,被人強行把腦袋摁在地闆上真的很痛。
安靜了一會。
“——就他吧。”那片天空無趣地說。
……或許她剛剛是在等一個有意思的回答吧。但是很抱歉,無趣的家族是教育不出有趣的人的。無端升起了些愧疚之情。
“不準備再看看其他人了嗎,悟大人?”
“你們選中的人就是他吧。有可能傷害到我的人,五條家怎麼會放任他流落在外面。”名為五條悟的六眼面無表情,“結束吧,這場鬧劇。”
老婆婆俯下身跪拜一下:“是。”
随後,她遞交給神前家的年長者一封信箋:“這是神前家想要的東西。往後,晃、五條晃就是五條家的人了。”
沒去聽長輩們的彎彎繞繞,五條悟隻是用那雙眼睛直直注視着窗外飄忽忽落地的葉片。
突然,她看過來。
——真的,非常漂亮,那雙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