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知風擡頭望去,擁擠的街道一旁,巨大的木架子兩邊搭成了鳥雀的形狀,中間卻綴滿色彩各異的花朵,宏偉瑰麗,仿佛高聳入雲的天梯一般,這就是“彩樓歡門”,開封城裡有名的酒樓、瓦子招攬客戶的顯眼标志。
所謂瓦子,又叫瓦市,是開封城内的百姓打發時間的好去處。眼前這桑家瓦子裡有大大小小數十個勾欄,晝夜上演各種歌舞雜劇,有說史的,有角抵的,也有演傀儡戲的,巨大的看台周圍酒樓茶館林立,無論場内還是場外都擠的滿滿的。
“知風!”“譚知風!”“知風哥哥我想去看看……”
譚知風奮力往前擠了擠,問身邊的人:“今晚演什麼?”
對方用打量鄉巴佬的眼神瞄了他幾眼,簡短的道:“角抵。”
譚知風往前看看,隐約瞧見了幾個守在門口的夥計,他小聲問道:“進去要收錢的吧?多少錢?”
對方眼中的不屑更深了:“後邊的座位,一個人五十文,至于前邊的嘛,我看你也不用想了,有錢也不一定訂得到!”
譚知風背後的筐子又晃動起來,“快、快看看他有什麼能賣了換錢的?”
“這是什麼?一本老黃曆,還是唐朝的?!”
“這個呢?”
“好像是幾卷破書……還有幾件破衣服……”
譚知風在你一言我一語的議論聲中小心翼翼的抱着筐子擠了出來,回頭一望,那彩門歡樓上搖曳的絢麗的絹花如同焰火綻放,映的夜晚的天空更加幽深而漆黑。
他忽然想停留片刻,人潮中似乎有一絲極其微弱的熟悉的氣息在吸引着他,但僅僅是那麼一瞬,很快又消失了。
筐子裡已經開始讨論其是否要變賣他那少得可憐的幾件衣服,譚知風趕緊加快腳步往反方向走去。這回他吸取經驗,避開人群,拐進了一條安靜的街巷,可不知不覺中,人越來越少,他開始沉不住氣了。
“打擾了……”眼看身旁好不容易走過了一個身穿襕衫的年輕人,譚知風忙出聲叫住對方問道:“請問……哪兒有便宜些的,可以投宿一宿的地方?”
那人矮小瘦弱,一臉病容。被譚知風攔下後,見譚知風風塵仆仆,還背着個筐,面露幾分同情之色,道:“讀書人吧?不如到附近的朱雀門東,太學那邊瞧瞧?麥稭巷邸店多得是,一天也就要幾個錢……”
譚知風注視着這年輕人的眼眸,從對方的眼中,他感受到了深深的焦慮和沮喪,還有一絲煩躁不安。雖然他現在能驅動的法術所剩無幾,但他還是将自己的些許靈力悄悄輸入了年輕人的體内。
年輕人指完路,就加快腳步匆匆跑了。譚知風看着他的背影皺起了眉頭。這人的狀态不太對勁,希望方才那點靈力能幫他守住内心的一點清明。
他同時也意識到——開封城,或許并不像表面上如此光鮮。
……
他猜得沒錯,就在方才的桑家瓦子裡,高台上鑼鼓齊鳴,兩個彪形大漢纏鬥在一起,四周圈着欄杆,整個場子裡三層外三層擠滿了人,時不時爆發出一陣陣震耳欲聾的喝彩。
而高台之後,寒風中,還有一排同樣赤着上身,高矮各異,凍的發僵的男子。一名中年人裹着緞袍,頭戴貂皮暖帽,慢步從他們跟前走過,最後停留在最後一個高個男子跟前。
“就是他?”中年人沉聲開了口,跟在他身後的另一名管事模樣的男子連忙點頭道:“是的,是的,他說他能打敗段鐵塔,老爺您看……”
中年男人擡起頭來,仔細的審視着這名年輕的男人。年輕人身長八尺有餘,一張削瘦的臉隐沒在高台投下的陰影中。他的上身和其他人一樣脫的赤條條的,肌肉線條并不是特别明顯,卻流暢而充滿了活力。他寬肩窄腰,兩條腿修長筆直,巋然站在一衆瑟瑟發抖、等待上場的男人中,就如同一尊高大而莊嚴的雕像,強壯完美,令人心生敬畏。
中年男人贊歎了一聲,問道:“你叫什麼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