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趁譚知風翻書,在一旁道:“可憐王鐵匠身陷敵營,卻被逃跑的副将誣陷投敵,最終還是兩名從邊關趕回京城的小兵為他澄清了罪名……”
他停住了話,片刻後才低聲道:“……譚掌櫃,你可知道劉平劉将軍的案子麼?!”
譚知風還沒來得及回答,隻聽樓下歡聲雷動,數十盞燈同時亮起,前排竟有人将大把的銅錢、珠翠朝角抵台上扔去。譚知風徹底看呆了。就在一片沸騰的呼喚中,“常玉山”從台後緩步走了上來。
譚知風一心二用,一邊打量着帶着面罩,傲然立在台上的“常玉山”,一邊思考着展昭的問題。最終猗猗過來替他解了圍:“那一段寫的太模糊了。而且展護衛,你别告訴我們這些小老百姓,你這四品官是看着話本破案子的。”
展昭轉過身去,專心看着台下歡呼的人群,他想了想,回答猗猗:“我們自然不會按照話本斷案,但若是我告訴你,三川口一戰之後,也有不少兵将逃回了中原呢?朝廷中的幾位大人一直都在設法尋找能為劉平将軍作證的人。前一陣子好不容易找到兩位,你猜如何?他們都是開封城外,京西北路,穎昌府人氏。”
其他人都疑惑地看着展昭,地名對他們來說沒有任何意義。展昭呼了口氣,繼續道:“……若我再告訴你,賣油餅的張老頭也是穎昌府人,而投河而死的張善初……”
“……是張老頭的兒子。”譚知風自言自語道:“這下子我有點明白了。”
現在輪到猗猗納悶了:“譚知風你怎麼知道?”
譚知風沒有辦法在展昭面前透露,那晚和張善初相遇時,他從張善初眼中讀到的遺憾和悔恨,當他翻開那本《賣油郎登科報父恩》的時候,總有些地方,讓他有一種是張善初在講這個故事的感覺。
賣油郎出身的書生為了虛榮拒絕和同樣賣了一輩子油的老父親相認,可最終中了狀元之後,他還是來到了破舊的油坊中,可惜老父親已經赫然長逝,給他留下了一輩子積攢的,油漬漬的數千枚銅闆。
“梁兒,你認我也罷,不認我也罷,爹隻是希望你一輩子過得舒心……”
譚知風歎了口氣:“大概張老頭也對張善初說過同樣的話吧。”
展昭黯然道:“很有可能。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在。可憐、可悲。”
“等等!”猗猗忽然打斷了他們:“落魄山人怎麼會是張善初?!張善初死的時候,賣油郎那本書還沒完結呢!”
“這還要多謝猗猗你和譚掌櫃的提醒。”展昭道:“我從不看話本。但今早譚掌櫃你說過,椿和樗樣子很像,但椿實而香,樗疏而臭。隻有椿根方可入菜。”
展昭接着道:“我把這些話本借走一讀,發覺賣油郎那本書的後幾回,雖然乍讀上去和前面沒什麼差别,但不知道是哪裡總覺得不對。”
“學到了皮毛,卻學不到靈魂。”猗猗若有所思的道,“不是這書爛尾了,是寫書的人換了。”
猗猗的話展昭聽的半懂不懂,但最後一句他明白了,看着譚知風點了點頭。
“這個,若是去問一問書坊的掌櫃,落魄山人到底是誰不就水落石出了?”猗猗道:“開封府不會連這點都想不到吧。”
展昭臉色一沉:“書坊的主人死了。”
“那書坊其他人呢?”譚知風也忍不住問道:“其他人就沒有能證實落魄山人就是張善初的嗎?”
“這是書坊的規矩。”展昭答道:“你們要知道,開封府每年流傳的話本沒有上千,也有幾百,這些寫話本的人之中,或許上至身居高位的宰輔,下至屢次落榜的書生。話本畢竟是不入流的,有人隻把它作為消遣,書坊必須為他們保密。”
“所以問題是……”猗猗也陷入了沉思。
“……疑點多得很。”展昭接上猗猗的話,平靜的道:“從最開始說起,張善初知道了那兩個逃兵的事,并把它寫進了本子裡。落魄山人的話本在開封城裡向來一印好就被哄搶一空,他希望辦理此案的官員能盡快找到那兩個逃兵查清真相。”
“這樣太冒險了,萬一有人想殺了他們呢?”猗猗不解的道。